年后,当她于‘竹里馆’同样窥见头碰头共吃一碗面的二人,始明白任岁月风云变幻,任世间沧海桑田,只要固守那份初心,不说是谁先找到谁,他,抑或她,依然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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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院’烛影幢幢,屋里隐隐传来九嫦的抱怨声。
“小姐也真是的,难得一家人聚齐,小姐倒好,把人全给撵了,那可是您儿子媳妇,小姐千里迢迢赶回书院不就相媳妇来的,小姐不是挺喜欢少夫人的嘛,做什么又给人吊脸子,还把桌子给掀了,可惜了少夫人孝敬您的那几道拿手好菜。”九嫦真心为少夫人叫屈。
“你数落够了没有?数落够了,就熄灯睡觉,我这一晚上尽听你叨叨了,耳朵快起茧子了。”事后荣楚湘也有些悔意,可她只要想到细奴是简敏的人,就有一股子牙都压不住的邪火。
“小姐做得过分,还不兴人说。”九嫦的指责,荣楚湘心中有数,她就是拉不下那张老脸,索性歪在榻上装睡不吭声,末了,听九嫦说:“不行,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我得去隔壁瞅瞅去。”
去了能干嘛使?
那混小子恁没良心,有了媳妇忘了老子娘。
待九嫦出门去,荣楚湘亦躺不住了,下榻在桌边坐了,一双灰眸望着虚空,幽幽一叹:“先是戚檀,再是梵梵,如今,你又派来一个梁温书,我已经失去了丈夫,简敏,你到底想哪般?”
九嫦本意是来‘竹里馆’,出门后,听到一阵低低的歌声,抬眼一望,瞥见井台边似有亮光,隐约有个模糊人影,九嫦过去,细奴嘴里哼着歌子正蹲在井台边浆洗衣物。
“原是少夫人,都这时候了少夫人还未休息?”
“嫦婶不也没睡。”细奴回过头来,咧嘴一笑,九嫦冷不丁看见一张龇牙咧嘴的大花脸,九嫦腿一软,叫一声“妈呀”跌坐井台,险些翻倒井里去,好在细奴及时拉了她一把,“小心。”
“少夫人……大晚上的你怎么……”刚那一跌可是要了命了,九嫦觉得她有可能闪到了腰。
细奴湿漉漉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扶住九嫦,见她脸色不好,关切道:“嫦婶,你还好吧。”
“腰闪了一下,缓缓就没事了。”九嫦吸气,到底老了不中用了,九嫦握拳捶打腰侧,细奴说:“嫦婶我帮你。”细奴帮九嫦又是推,又是摁,九嫦心中感慨,多好的一儿媳妇,说小姐不喜欢,九嫦是不信的,否则她才刚说过来‘竹里馆’看看,小姐也没有反对,九嫦想,小姐怕是也正有此意,她凑巧说到了小姐心坎里,小姐也就听之任之,由她去了。
九嫦问,“衍之歇下了?”
“我出来时相公在洗沐,估计这会子怕是已经安置了,对了嫦婶,你和娘有没要浆洗的衣裳,我帮你洗。”
九嫦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听到如此暖人心的话语,微微动容,“少夫人身份贵重,以后毋需做这些,交给下人做就行,衍之也是,怎也不给少夫人配一个二个丫鬟在身边服侍。”
“原本有一个的,叫彩环,告假半天,大概明儿就到了。”细奴说着打了一个饱嗝,九嫦怔怔看她,细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低声道:“才刚荣荻遣尚恩送了一碗乌冬面过来,相公虽说也有吃,大多都喂我吃了,有些撑着了,趁相公沐浴的工夫,我就出来活动活动,呵呵,正好消消食。”
“你这孩子,你见过有哪个浆洗衣裳消食的?猫着腰岂不更难受。”傻丫头,九嫦忍不住就笑了。
“已经好多了。”瞥了眼九嫦,细奴小心翼翼问:“嫦婶,娘,可还生我的气?”
果是个聪慧的丫头,九嫦叹气:“我正为这事儿来的,小姐非是气少夫人,她是气简敏,哦,就是简太后,多年来,简敏一直与小姐为难,大抵是衍之说溜了嘴,知道少夫人与简敏有些瓜扯,故而引小姐动了肝火。”
细奴诧异道:“简后为什么要处处与娘为难?”
“要说起这简敏啊,她和小姐,对了,还有戚檀,昔日她们三人可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闺蜜,简敏和咱们老爷当初好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简敏入宫封妃,嗨,瞧我老糊涂了,没事和少夫人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
细奴还想多打听一些关于婆婆的事情,怎奈九嫦突然就止了话头。
九嫦盯着细奴脸瞧了瞧,‘哧’的一声掩嘴一乐:“衍之这孩子,都做师尊的人了,还如此不着调,也不怕给他的那些弟子们瞧见了,他这师尊的颜面给哪搁。”
“嫦婶怕弟子们瞧见什么?”细奴一脸茫然。
九嫦问:“少夫人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九嫦指了指细奴的花猫脸,笑得更大声了,细奴不明就里,扯着九嫦急问:“嫦婶你笑什么嘛。”
“少夫人回头记得照照镜子。”
好端端的干嘛照镜子?
细奴心中狐疑,这不有现成的,何用照镜子一说。
细奴手脚麻利去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提灯一照,漾动的水面上,豁然出现一张狰狞的虎大王来,细奴偏头眨眨眼,那虎大王亦有样学样同样偏头眨眨眼,细奴冲着水里的虎大王扮了张鬼脸,然后她突然发现一个事实,这虎大王的动作与她一般无二。
九嫦捂着嘴直笑,细奴咧嘴呵呵苦笑,脸憋得通红,起身,吭哧了半晌,道:“才刚和相公闹着玩呢,让嫦婶见笑了。”
细奴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好你个邹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