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儿,我宁可痛快一死,也好过一辈子这样活着!”哭泣间她的唇齿因寒冷而剧烈颤抖,风在这时吹起满院红梅,泼洒在南雪衣雪白的貂裘上,凄艳如血。
“雪衣!”慕绯捧住她满是泪痕的冰肌玉容,耳鬓厮磨,奋力吻住,恨不能替她拭去所有痛苦:“你不能起,我就扶着你;你不能走,我就背着你,你不能握剑,我就做你手中的剑保护你!你若是一辈子缠绵病榻,我就一辈子守在你床前寸步不离!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要死我陪你一起死,要活,那就天涯海角刀山油锅,我也能找到法子治好你!”
南雪衣默然看着她,哽咽得再不能言语。她双臂勾着慕绯的后颈,靠着拥抱支撑无力的双腿,虚软羸弱的身子几乎要倒在恋人怀里。这么多年了,仿佛她所有的坚强和坚持都在这一刻溃败,所有积攒在胸口的所有委屈、怨恨、伤痛都一并宣泄出来,忍不住失声痛哭...
师徒俩在萧索的朱墙内相拥而泣,连风声也带了呜咽的悲凉。胭红也青蓝两个丫鬟闻声赶来,也远远站着抹泪,不过去打搅。
“雪衣你听我说,”哭了一阵,慕绯忽然执起她的一双手触及唇边,轻轻呵气替她暖了暖。只见绯衣少女眸子里的隐忍和悲戚如涟漪般散去,含泪挤出了一丝释然笑容:“你的内力并没有消散,是因为你在自己中毒的情况下又强行替我逼毒,所以你体内另一半曼若陀罗真气不堪重负,融着你所有内力被我吸入了体内...雪衣,只要它在我体内安然无恙,有朝一日我们必能重新交换,三老和我,都不会放弃的!”
“是么...”南雪衣黯然抬眸,眸底的泪如珠玉破碎,并不见什么希冀和喜色。她避开慕绯心疼的泪光,也不想再听任何愧痛的安慰。玉指在恋人胸口轻轻抚过,如同淡淡勾画和追忆那些在碧云山一起练功的年年月月,忽的自嘲道:
“也罢,你本就是我徒儿,师父往后...也不用教你任何了...”
慕绯怔然,碧波般柔软的目光像是燃起了火焰,深深看着南雪衣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师父,是我最爱的女人!”她说着,想到三日后就要不告而别,一个人回京夺灵药,那种迫切又不舍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搅得慕绯心神不安,时时刻刻饱受折磨。
“养好身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再管,”慕绯压下心事,柔声劝道。指尖掠过南雪衣垂散的发丝,无尽的眷眷不舍:“哪怕你再厌弃现在的自己,你的身子也系着我的心我的命。说好了要同生共死,我不放弃,你也不能!”
南雪衣清眸泛泪,哑然失笑道:“我会拖累你...”
慕绯摇摇头,揽住南雪衣孱弱的酥肩,不由拒绝的轻吻已落上了佳人眉心:“我拖累你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怨过?”南雪衣心弦颤动,无言以对。白衣女子唇角浮起一丝欣慰浅笑,若有似无,却终于止了泪水顺势倚在了慕绯胸口。
慕绯低头吻她,绵密而灼热的气息从唇齿辗转到周身,令她恨不得将南雪衣融化在自己怀里...
两人互相安慰着亲昵良久,慕绯正想扶着南雪衣回房歇着,忽然眼角余光一瞥,瞧见小院拱门外一道紫色身影一掠而过...与那女子衣袂一起消失的,似乎还有一双冷冽而凄伤的眸子,一闪即逝。
是墨成香。她终于忍不住想来看看雪衣了么?
南雪衣并未察觉,仍是静默地靠在慕绯怀里,疲倦地阖上了双眼。
自从三老诊断南雪衣武功尽失之后,墨成香待在乾坤别苑养着自己的伤不再出现,也不过问南雪衣的状况。一贯诡谲的妖女就像消失了存在似的。慕绯微微蹙眉,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山庄了,那妖女,又是做的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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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曦,流音水榭主阁卧房,寒风吹过棱花轩窗,微弱的日头落影点点。南雪衣仍迷迷糊糊睡着,半睡半醒间似乎听见了一阵轻不可闻的脚步。她以为是胭红丫鬟,正想睁开眼清醒过来,不料那来者竟悄悄跪在了自己床边...
那人身上透着药香和胭脂的气息,丝丝诱人的甜媚沁入空气。她的手心轻轻握住了南雪衣,动作温暖而颤抖。呼吸也渐渐迷乱,掠过肌肤的是一种陌生而又亲切的摩挲,又极力压抑着什么...南雪衣心中茫然,却不愿睁开眼来面对。她知道来者并不是绯儿,因慕绯的对她的抚摸与亲吻,从来都是直白而炽热的。
“剑仙姐姐,我一直好想来看看你...”只听那人终于开口,低声呢喃:“但你有沈慕绯陪着,我不想与她再有什么冲突,让你又烦恼...”
墨成香顿了顿,语意凝噎,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谢谢你,愿意收留我在铸剑山庄养伤。我好的差不多了,你却倒了...我与沈慕绯之间也该有个了结。她邀我来流音水榭谈谈,或许,是时候该我离开了...”
南雪衣长睫微颤,心里百感交集,揪揪扯扯,却终究没有睁开眼回应她。
“剑仙姐姐,”墨成香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她缓缓站起,俯身看着软榻上眉目如画、肤如冰雪的绝美女子,像是对南雪衣,其实更是对自己的心说了一句:“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屋子里忽然寂静无声,只剩点点滴滴的更漏和弥留未散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