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终于被撞开,大太太趴在景卿身上,哭的喘不过气来,一向不出门的二太太也来了,瘦的像竹竿一样的手臂抱着龙皓山的胳膊,却被甩出好远。
三姨太绢子捂着嘴,表面是劝说,其实全是煽风点火,龙家上下乱成一气,就像十五的庙会。
景卿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众人,抹着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去了祠堂。
祠堂里y-in森昏暗,长明灯闪烁着绿油油的鬼火,一个个黑字的排位像一双双从地底上爬出的冷眼,看得人发寒。
跪在潮s-hi的地上,景卿心外面的伤口在流血,心里面的伤口也在流血。
他的世界里那么完美那么理想的高塔倾塌了。
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龙景卿自以为多读了几年书就志存高远,岂不知他还是一个封建旧家庭的傀儡。口口声声喊着救国救民,自己的亲爹却是残害别人的祸首,自己这几年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别人的血泪,这么龌龊,这么肮脏。
想到此,他在祖宗面前放声狂笑,这样的笑就是存心要吵醒心底的悲伤,吵醒睡着的龙家亡灵,让他们看一看,龙家的子孙都干了些什么?
血一滴一滴从胸口落下,洇s-hi了身前的青砖地。
景卿一直以为身体上的痛比心上的痛要更真实清晰,到了今天他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以前从没有真的痛过,喜欢的笔丢了,和朋友闹矛盾了这些都算什么?
跪在地上,手深深抠进那青砖缝儿里,手明明就流着血,却不能把心里的难受转移去半分。
身子越来越冷,好像又回到了刚过去的冬天,有雪,有冰冷的河水,水漫进胸腔,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越来越黑,景卿歪着身子向一边倒去。
就在倒地的那一刻,被搂进一个暖暖的怀抱里,有人在耳边低低的唤着:“景卿,景卿。”
“石黑虎,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取我的命吗?你拿走吧,就怕脏了你的手。”景卿倚在他怀里半闭着眼睛说的有气无力。
“景卿,别睡,我不放心你,我相信你,起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没用了,你信我都没用了,我信不过我自己,我是龙皓山的儿子,我体内流淌着卑鄙肮脏的血液,这个谁都改变不了的。”景卿神智有些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
石黑虎狠心用力掐着他的胳膊,果然疼痛让景卿神智清明起来,他无焦距的看着石黑虎,好像不认识一样。
让他倚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石黑虎解开他的衣服,时间太久了血迹都和白衬衫粘在一起,他只有掏出匕首,一点点割开,明明就是浅浅的口子怎么会流那么多血,这以后这身细皮嫩r_ou_就会留疤了。
伤在景卿身上,痛在石黑虎心里,见他如此悲伤几乎是脆弱无助的神色心里枝枝蔓蔓的爬满的带刺的藤蔓。
“景卿,痛就说出来,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石黑虎手下的动作小心翼翼,却仍不放心。
“不痛,我有什么资格痛,我爹害的人比我痛千倍万倍,我却一直安逸的当着大少爷。”此时的景卿眼里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热烈无所畏惧的光华。
“景卿,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人活这一生有许多事是自己无法选择的,比如自己的出身。你读的书多,道理比我懂得也多,那些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希望你记住,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不管身处什么境况,都不能放弃自己。景卿,不要放弃自己。”
景卿深知他的这番话句句带血,都是衷心良言,可心结岂能轻易解开:“虎爷,你嫌弃我吧,以后我们也不会是朋友了,我配不上。”
石黑虎有些生气,他见不得如此这样的龙大少,他半跪在景卿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双肩:“景卿,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我石黑虎是什么好货,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一个害死爹娘的凶徒,那你嫌弃我吗?”
景卿别过头,不敢面对他黑沉发亮的眼睛:“我一直都没有嫌弃你,我一直敬重你是个真英雄。”
“景卿,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贩运鸦片吗?”石黑虎在心里深深自责,自己怎么可以不信他,当时要是自己不让他知道,偷偷把烟土处理了,他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心伤?
“当年我为了报仇来到八面山上,结果还未见到仇人的面就给人打落山崖。饶是不死,被小虎的爹给救了,那时他是连云寨的老大,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腿要废了,人也要废了,是滕老大,一直不放弃我,我记得他曾这样说过“这人要是连自己都厌弃自己,那活着不如到山里喂狼,起码狼不嫌你r_ou_臭。”
景卿似乎被他的故事吸引,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聚j-i,ng会神的听着。
“后来我终于站起来,经过周密计划杀了仇人,捡回来一条命就入了这连云寨。再后来山寨的二当家反水,给滕老大用了鸦片,那铁打的汉子就这样被那东西死死的控制住,眼看着连云寨要被黑妖洞的三角头吞了,滕老大最后关头把山寨交给了我,和那个反水的二当家同归于尽,那一年小虎不满一周岁。
景卿双眼皮折痕很深的大眼有些迷茫的水色,别人的故事触动了他心底哀伤的情绪,这一刻更是无比的脆弱“虎爷,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