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释然问他什么人。顾回蓝往南边一指:“南康城,杨柳衣。”
杨柳衣是南康城内第一歌姬,不但天生丽质,还有一副婉转歌喉,眼下正在南康城新开的菀香苑里唱着新填的曲子,莺声燕语,绕梁三日。因为船工胆怯,没有水路,不得不徒步来到此地的二人恰好赶上第一场,靠金银买了楼上贵客的专座。老鸨最是懂事,把银锭卷在脂粉味儿厚重的帕子里,好似随口说道:“柳衣姑娘的闺房在东阁的二楼,最雅致的那一间,二位爷若听曲子听腻了,愿意转转,可要记得,千万别去那里,柳衣姑娘只招待熟人。”
顾回蓝笑眯眯的,悄悄又递过去一锭银两:“多谢妈妈指点,偌大南康城,柳衣姑娘哪里都不去,却委身在这里,可想她对妈妈何等信任。故而,只要妈妈您说上一句话,一回生,二回不就熟了吗,您说是不是?”
老鸨眼睛冒着亮光,心中喜悦几乎要脱口而出,但面上仍能故作镇定,不发作出来。将这一锭也卷进帕子里,双手攥的紧紧的,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刚刚好不会抖落脂粉:“这年头,像公子这样玉树临风,又通情达理的可不多。柳衣能碰上公子,那是她的福气。放心,放心,二位尽管上楼去,我自会好好安排。”
顾回蓝立时往楼上去,皇甫释然却要去如厕,顾回蓝也不勉强,自己先进了杨姑娘的房间等着。一盏茶工夫,皇甫释然还没回来,杨柳衣已经进屋来。一身淡紫色的霓裳装,一头发垂委地,略施粉黛,清雅若仙。
顾回蓝看的赏心悦目,赞颂之词不吝于口,夸的杨柳衣红着脸颊颔首微笑,羞答答扯住顾回蓝的袖子,娇声细语:“妈妈都跟我说了,公子是想听歌,还是看舞?”
顾回蓝伸手握住美人的柔荑:“在下虽然是浪子,也懂怜香惜玉,杨姑娘在楼下唱了那么久,我怎么忍心再让姑娘辛苦?若姑娘不弃,不妨陪我坐坐,说说话,喝点小酒,便是我的荣幸了。”
杨柳衣更加娇羞,俏眼偷瞄,似是对眼前这位俊朗潇洒的少年郎芳心倾许:“公子说怎样.......”她的身子好像也不自觉越靠越近,最后几乎整个人都贴上来,“就怎样......”说时迟那时快,美人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已出袖,直袭顾回蓝的心窝!
她自信她绝对会一击而中。因为她没理由会刺不中——身贴身的距离,近尺长的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她出手之前掩饰的很好,出手的瞬间也迅如闪电,她几乎没有任何理由失败。
可惜她唯独忘记了面前站的不是别人,而是顾回蓝,六根手指的顾回蓝。没有一枚暗器能逃过他的六根手指头。何况是尺长的一把匕首。
杨柳衣惊讶的连眼睛都忘记眨,花容更是没半点血色,她说什么也不能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尽管那匕首已经锋利转向自己的脖颈,又从脖颈指向她的鼻尖。
“我诚心来找姑娘聊天,姑娘若不喜欢直说就是,何必动刀子?再说,”顾回蓝把那匕首抛出老远,人也慢慢站远,“这也不是姑娘家该拿的东西,伤了自己多不合适。杨姑娘你说是不是.......”他话音未落,杨柳衣已经飞身朝房门方向而去,袖中藏的第二把匕首,如毒蛇吐芯,一把寒光眼看就要倾泻在刚刚进门、毫无准备的皇甫释然身上。
杨柳衣以为她一定不会再失手,因为她这次动作够快,对方又毫无准备,且不是那个难缠的顾回蓝,所以她绝没有理由再失败。
可是她偏偏又错了。
就在匕首马上刺进皇甫释然的胸口时,她停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她看到了皇甫释然的脸。即便是优雅如她,南康城一枝花,也不得不在心里由衷喟叹:“所谓谪仙当如是。”然而,就是这一下,足够时间让顾回蓝从后面擒住杨柳衣,再次卸了她的利刃,几下捆绑结实,像丢东西一样丢在红木桌旁,半天也不理会,只是给皇甫释然倒了杯茶,让他慢慢喝。倒是杨柳衣急得一下哭起来,骂道:“顾回蓝你个畜生王八蛋,今日落在你手里,算本姑娘倒霉。你要杀便杀,要刮便刮。我杨柳衣若眉头皱一下,杨字就倒着写!”
顾回蓝莫名其妙的问:“杨姑娘,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要杀你呢?”
杨柳衣冷笑三声:“可不要说你真是来找我喝酒聊天花前月下的,本姑娘可不蠢不笨,更不是三岁孩童,任你胡说几句就会信了。”
顾回蓝更加摸不着头脑:“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杨柳衣道:“你为枢问而来,你瞒不过我!”
(待续)
☆、之三
之三
顾回蓝点点头赞道:“姑娘这点倒是猜对了。可是我仍然不明白,就算姑娘是枢问的红颜知己,和我要杀你有什么关系呢?”
杨柳衣最后瞥他一眼,再不说话。她躺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洁,莫说仙子气质,就是菀香苑里一个扫地端茶的女婢都比她要中看。这样狼狈,她却依然去看正在品茗的皇甫释然,心里充满艳羡和遗憾,不是遗憾自己刚刚的惊鸿一瞥即将断送性命,而是遗憾自己永远都不会比这个人美。
女人爱美是天性。她们无不希望自己是天底下最美的那一个。在这个人出现之前,杨柳衣也的确是方圆百里最美的一个,她引以为傲。她相信世间有比自己美的人,但总觉得一旦遇到可以比拼,美貌若是不足,她就加上歌喉,两者累计,相信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