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近墨者黑
小捕有些沮丧,他觉得那晕倒的中原人应该得到救治,即使他倒在地上,都还护着他那把琴,不知道他能弹出怎样的曲子啊,自己可从来没听过中原的曲子。
“可惜了那张琴。”他嘟囔道。
“什么琴?”墨老板问。
“中原那边的七弦琴,老大说这人是个挺厉害的琴师,可惜手指都冻坏了。”小捕快悻悻地说。
薛半夏忍不住露出一个淡定温和的微笑,仿佛耳畔的绵言细语:“既然那么可惜,就速速去沉香药铺找素衣,他更在行,我去的话难道你不担心他的小命去掉半条么?”
小捕快脸上的红云直接漫上了耳朵,根本不敢看对方一眼,低着头抠着刀柄。
抠着抠着,他突然看到了薛半夏垂在一旁的手,修长带着疤痕的手指。
然后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人是传说中的“毒医”,那股小媳妇一样的害羞劲儿猛地不见了,慌慌张张下楼,连告辞都说得磕磕绊绊。
他心想,还是去沉香药铺找另一个薛医师吧,那公子身板那么瘦,可经受不起薛毒医的折腾。
“薛医师一笑,果然温和可亲。”
“这也是师傅教得好,你说的那几招还真灵,以前我从未想过对姑娘笑一下就能脱身,从未想过说话时绵软一点就能让人低头不看我,如果早些年学会该免去多少麻烦。”看着小捕快下楼离去,薛半夏收起了刚才那副浪荡样子,淡淡勾起嘴角。
虽说也是在笑,可和之前的样子差很多,冷清的,淡漠的,没有过多不羁或亲密的情绪。
“我也想早些遇见你,但缘分这个事情说不清楚,早一步晚一步都是不同的。太早了你可能没有闲心到我这儿来喝酒,太晚了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墨老板也是一笑,那一笑才是真的灿若星辰,比之薛医师平时的温柔一刀,更加妖孽勾人。
然而薛半夏就真的跟半瞎似的,完全没往对面看,反倒盯紧了桌上那双手中正在摆弄的酒盏。
谁来告诉我这个是不是映月盏?映月盏应该喝什么酒来着?
半晌,墨老板又问闷着不说话的薛半夏:“薛医师喜欢听琴么?”
“在下不通音律,不怎么喜欢。”薛半夏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甚愉快的事情,砸了一下嘴。
“可是在下挺喜欢的。”墨老板捏着胡须,手背皮肤略显松弛,手心却十分细腻红润。
“什么意思?”薛半夏终于从映月盏的坑里爬了起来。
今日他和墨老板才喝了不到两坛三十年份的乌云然,可是他的脑子已经有些迟钝。他一口咬在杯沿,眼中似有水光,瞟向墨老板,样子很有些孩子气。
“一个成熟稳重有品味的男人很想听琴,想用薛医师今日的酒钱当那个挺厉害的琴师的诊费,薛医师是给现钱呢还是记账?”墨老板微笑,却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酒杯,最后非常优雅地扯走了薛半夏咬在嘴里的那个杯子,叫小二端走。
这样明目张胆地赶人也只有这个生意秋到小二都只需要两个的酒肆老板做得出来了!
什么今日的酒钱?之前还说咱们是朋友随便喝呢!
薛半夏表情倏地一变,淡到没表情的脸上绽出一朵灿烂的笑容,j-i,ng神抖擞,面似桃花,仿佛天降麟儿,多年不育的老汉欢喜当爹。
“行,在下现在去看看那个挺厉害的琴师,好好帮他疗会儿伤。”
刚刚还半醉不醉的薛医师就像换了个人,连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瞬间清亮了起来。
作为旁观者的伙计没来由身躯一抖,最开始习惯冷着脸的薛医师他跟自家没脸没皮的老板越来越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板正好姓墨啊!
太可怕了!
***
乌云城衙门。
薛半夏扔下了从朱雀楼借来的油伞,衙门口路过一个提着牙糖的老头,他摸着自己打s-hi的衣摆,疑惑的看了薛半夏一眼。
大家都是打伞,为什么这个人和自己不一样?
衣裳靴子干干净净,几乎没怎么s-hi。
薛半夏走进去就迎来两道炙热的视线,弗老大和阿步。
逃!
脑子里蹦出这个字的时候,薛半夏的脚步几乎停滞,半个身躯已经开始转向,下一瞬间就可以像一阵风般跑离这里,让那两个人把他的身影当成幻觉。
恶人自有恶人磨,记得有人这么说过。
某人想刚扭头就看到墨老板也打着伞施施然走进来,说自己愿意慰劳大冬天还在辛苦巡城的捕快们,带来了好多米酒暖身,果然后面两个伙计穿着蓑衣地推着蒙着油布的装酒小车一路小跑跟来。
薛半夏真想一脚踩死这老板,居然收自己的酒钱而给其他人白喝!
健忘的薛医师这一刻明显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一直在白喝人家的酒。
单良对着薛半夏灿烂露出了八颗牙,单手拎起四罐米酒放到桌上。蒲扇大的手在酒坛上一拍,开封。一时间酒香四溢,暖暖甜味弥漫在衙门大厅里,寒意尽消。
衙门里的捕快一下子就动了起来,纷纷奔向那几坛酒,薛半夏周围的灼热视线也都转移了阵地。
薛半夏木着脸看墨老板,墨老板妖孽一笑,眼神示意他可以去救人了。
一直甩不掉的尾巴就这么被这人的几罐米酒拐跑了?那以前自己那么大费周章到底是在做什么?莫名其妙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这人到底是来气自己的还是帮自己的?
那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