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囔一句,已经走到纯黑色铁艺门前,跟正要出来的一对白人夫妇错开些位置,见确实没有什么不妥,就要进门。
突然一声有些严厉的嗓音,她下意识顿住,刹得有些急,上半身弯出去不少,半长不短的马尾辫甩在脸上,即使没听懂她还是扭着脑袋寻找声音来源。
说话人从阴影里慢慢出来,面色跟他的语气一样不怎么友好。沈与尔握住铁艺门上的栏杆使劲仰了仰头,他太高了,黑色西装就贴在壮实的身体上,络腮胡子一挑,更加气势汹汹起来。
对方又说了句什么,她懵了半秒钟,转而一字一句清晰地问,是否可以讲英语。壮汉皱眉,说:“这里是私人别院。”她匆忙点头说,抱歉。
正要退出去,这种倨傲的口吻又响在头顶,“你看进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踏进去的,识相点儿,别等我赶你走。”
语气里,瞧不起的味道很是明显。
沈与尔“嘶”地抽口气,刚迈到外面的一只脚刻意挪回来,歪头跟他大大方方地笑:“对我有意见?”
壮汉冷漠着脸,似乎并不怎么有耐心:“是对你们这些没钱买画还想往里面混的人,打着欣赏的旗号,其实并不懂艺术”
这误会就大了!
“我只是来找家属,我……”她揣摩了一下措辞,犹豫了千分之一秒,说,“我,先生在里面。”第一次把这个称呼念出口,有点儿小腼腆,她低眉,脸自觉微微热乎起来。
壮汉冷冷笑三声。
沈与尔汗毛都竖起来,不可思议地望过去,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他追问:“里面只有一个东方人,你说的是陈先生吗?”
她闪着睫毛,说:“应该,是。”
“那不可能,你们这些随便的人不仅不懂艺术,还爱撒谎。”他抬手朝不远处指了指,“那边,3个人,跟你一样。哦不,他们比你好一些,为了进去只说是陈先生的朋友,你们有什么企图?”
沈与尔眯起眼睛,瞅过去,三个背着画板学生模样的男生怏怏坐在树底下,其中一个还捏着针管笔在本子上简单勾勒,很明显就是艺术生想去看场画展。
“企图啊?”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真的不爽了,摸出手机就想告诉陈顾返。
“你干什么?”头顶上的声音咄咄逼人。
她赌气地把手机丢回口袋里,在门边台子上利落地一坐:“不干什么!”不想这样打扰他而已。
壮汉再次强调:“别想偷偷溜进去。”沈与尔就伸展开双腿,用脚后跟有节奏地磕着地面,装作听不见。
“小姑娘,你想进去是不是?”
标准的伦敦腔,很有魅力的女人声,她抬眼的一刻,就望进一双琥珀色眼睛,掩在黑色大檐礼帽下。女人温柔地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沈与尔慢慢起身,微笑,这么优雅温暖的人,让人不自觉尊敬起来。壮汉略微弓身问好,女人就说,一场画展而已,让小姑娘进去看看。
他张口犹豫,终于妥协。
“谢谢您。”沈与尔在一个台阶处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她溢着慈爱的眼睛又看过来,连眼角的皱纹都可爱起来:“我孙女跟你差不多大,在中国留学,她说那是一个非常棒的地方,你是中国人吗?”
“当然,是的。”沈与尔愉快地舔舔嘴角,眉眼自豪。
见女人要去到二层,她乖乖止步,估摸着陈顾返也在上面,就给他发了条信息,咬着食指关节在画厅里慢悠悠转起来。
“小姐,那边不可以去哦!”
她并没有踏进隔壁展厅的意思,已经有穿着套装的礼仪过来提醒,就这么带着工作性的微笑,说:“那边都是高价展区,艺术品。”
她就歪歪咬着舌尖笑着点头,望着明明可以随意进入的别人,潇洒转身,资本家们果然歧视的厉害。渐渐,她就受不住了,猛地回头,礼仪一瞬惊愕。
“您总跟着我就算了,一直这么盯着我看多别扭啊!”沈与尔在别人的地盘自觉收敛,很是和气地慢慢跟她说。
她依然是那种工作化的微笑,交叠在小腹的手向门那边一抬:“小姐,你等人的话可以在外面,这些画弄坏了是要赔的。”
“嚯!”沈与尔眉毛都耷拉下来,将一根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指着自己,问:“我看起来特别搓,特别穷吗?”
“按照国情来分析的话,那小姐,您买的起吗?”
这个笑容看起来放肆了许多,眼神还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周围有听到的宾客纷纷侧头。一下子成为视线的焦点,沈与尔斜斜咬住嘴角,这种感觉很不好,在异国他乡,有人用这种态度跟你说国情。
她略微沉默,转瞬笑起来,最灿烂最阳光,刺眼地微笑,接着就学起他的样子,骚包地将一张卡片轻轻按在桌上,抬起下巴,说:“买!”
礼仪明显一愣,示意她不要恶作剧。
她手指敲敲台面,环顾四周,挑了张最适合陈顾返餐厅的油画,伸手指过去:“我没有开玩笑,就那张,给我包好点儿要坐飞机。”
礼仪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拿来托盘装走她的卡片,直到小片刻后回来,态度终于有所改变,语气柔软了些,告诉她:“小姐,您可以留下自己的笔迹,买画人都写在了那边墙上。”
沈与尔握住还回来的卡片,心疼的不得了,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存款,连个响声都没听见一下子就没了。她望着前面写满涂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