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继续疾言厉色地对忡愣于当场的皇帝道:“纵使不论围园劫后之事,就你前些日子的胡闹,足以证明你根本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我只能应众臣之请不得不再度临朝训政。”
皇帝突然彻底地明白了,慈禧皇太后并不是简单要向他兴师问罪,她最终的目的是要从幕后走回台前,名正言顺地掌控她手中的权力。
想通了这一点,皇帝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惹人侧目。
未等慈禧皇太后喝问,皇帝瞬息收起了笑,继而一脸平静地站起来对在场的大臣道:“朕不自惜,死生听天,尔等如肯激发天良,顾全祖宗之业,保全新政,朕死而无憾!”
在场的臣子颇为惊愕,皆哑口无言,慈禧皇太后狠狠瞪了皇帝一眼,令道:“皇帝病了,将他送去瀛台涵元殿养病。”
☆、第八章殊难之三
北京浏阳会馆内,得知朝廷已公开抓捕康有为的梁启超正劝说谭嗣同赶紧离开京师。
“谭大人,现在还来得及,我认识日本使馆的代理公使,可寻求其保护,再者,康先生也已经乘上了英国太古公司的重庆号离开天津了。”
谭嗣同淡笑着摇头:“我本想救护皇上,如今竟无法办到,而康先生也逃出生天了,我已别无他愿,一死无妨。”
“谭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国家的振兴需要人才,何必誓往死路呢?”
秋风爽飒,谭嗣同将视线投向庭院里的桂树,绚烂的桂花散发着醉人的幽香,淡色的嘴唇展露一抹微笑,目光清澈:“大丈夫敢作敢当,光明磊落,况且,纵观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而我国两百年来,未有人为变法而流血,所以国运难昌,因此要流血警世就以我谭嗣同之血为开始吧。”
见谭嗣同如此坚定,不肯逃亡,梁启超一脸痛苦难言。
谭嗣同知晓他的心事,笑劝:“不必在意,你们应该走,必须为新政留火种,你也赶紧离开京师吧。”
“谭大人……”
“你一走以图将来,而我一死以酬圣主,均是各得其所。”谭嗣同接住一瓣飘落的桂花,笑得云淡风轻。
景仁宫月台上以素花为首的宫女太监匍伏一地。
崔玉贵郎朗地宣读着慈禧皇太后对景仁宫主奴一众的判决:“景仁宫珍妃骄奢肆意,忤逆犯上,干预朝政,屡教不改,着打入冷宫,永不得面见皇帝,景仁宫一众宫人太监不行规劝,反持主横行,胡作非为,一律乱棍打死!”
话音一落,跪地的人们像炸开了锅,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崔玉贵狞笑着:“求我不顶用,我不过是服从老佛爷的旨意前来执行命令,谁让你们摊上了这么个不识相的主子呢?这是命,命中注定你们倒霉!”
周围充斥着惊恐的目光、绝望的哀嚎,跪在首位的素花静静地抬起头来,目光望着虚无的彼方,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只是痴痴地想着短短不到一天的分别,连材哥竟已经不在了。
听说他是为了证明皇上的清白而舍命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忠诚体贴温柔细致……
他走了,她方发觉心像被人挖去了一般空虚。
如今她也将被派遣那个遥远的地方去,在那儿是否还能看到连材哥温暖的笑容?听到他关切的话语?
素花满心期待着,连夹杂着风声接二连三招呼到身上的痛楚都仅仅令她发出一声浅浅的闷哼,于一片温热湿润中失去了意识。
景祺阁位于紫禁城内廷外东路、在宁寿宫中路北端,后小院的北三所是几座破败的平房,向来用于关押犯错的后妃,然而大清国两百多年来真正被囚进这个地方的人其实寥寥可数,之所以这里荒草萋萋,凋零寥落。
珍妃如今成为了这里的住客。
正确来说应该是囚犯,这原本就是一座特殊的监狱。
北三所的守门总领太监候万里带着几个小太监按照储秀宫二总管崔玉贵的意思把已换成一身罪妃打扮的珍妃往最靠边的那间狭窄破旧房子一推搡,随后用一条大铁链把门栓住锁死。
候万里用尖锐的嗓音对屋子里的珍妃道:“珍主子,由于你不忠不孝,忤逆圣母皇太后,蛊惑皇上胡作非为,老佛爷特命你到这北三所修心养性,痛改前非。”
珍妃不服地扬着头,对着窗户外的候万里啐了一口,候万里一张皱巴巴的脸抽搐了一下,弹弹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手下太监下令道:“用木板把几个窗户都封起来,只留一个送饭递恭桶的口子。”
小太监们迅速依令行事,珍妃透过窗格,看着他们将木板交叉,随着咣咣咣的敲击声,原本已不甚光亮的室内变得更为阴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珍主子,对不住了,这是老佛爷的懿旨,奴才只是按上头的吩咐办事,您这会子好好地歇歇吧,膳食奴才们会准时送来,每日戌时倒一次恭桶,请您放心休养。”候万里那张丑脸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的表情在唯一的透风口里出现,令珍妃厌恶地转过身面对剥落的墙壁。
办完事,候万里带着手下太监哼哼着扬长而去。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珍妃环顾室内,方寸之室泥墙土坑,挂着一顶半旧的蓝布帐子,坑头紧挨着一套残旧不堪的花梨木梳妆桌椅,边角上还有一只恭桶,再无旁物。
珍妃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破败的房间,心里充斥着对慈禧皇太后的愤恨,然而,当下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些事上,她只想知道她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