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规划过的锦绣未来。
他是要和她白头到老,许她容华一世的,怎么舍得让她落到那样的下场,又怎能容许自己功败垂成?
这威胁当真捏住了他的软肋。他天真不谙世事的苒苒,什么时候竟有了这般急智?
他深吸一口气,理智回笼,眼中猩红渐渐消去。他和苒苒,还有的是时间,何必逼急了她,玉石俱焚?
正要放开江苒,马车忽然猛地一震,向一边歪去。然后是马儿的长嘶,王叔焦急的驱马声。
“怎么回事?”陈文旭反应极快,立刻推门相问。
王叔急得声音都打起战来:“陈……陈公子,车车……车陷进泥潭了。”
借着车门上方挂着的两盏气死风灯的光亮,陈文旭看到马车歪歪斜斜地陷在一个深深的泥潭中,车轱辘已有些开裂。
雨天行车,本就容易陷车,何况王叔刚刚根本就是慌不择路了?
陈文旭抬头看向两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在无边的昏暗中分外醒目。
“蠢货!”陈文旭低低咒了一声,伸手先去熄灭灯火。
王叔急了:“陈公子,没有灯看不见,怎么把车子拉出来?”
还想把车子拉出来?陈文旭哭笑不得:“等到车子拉出来,后面的人也追上来了。”
王叔反应过来,脸色刷白,声音带出了哭音:“那我们怎么办?”
“分头逃命吧。”陈文旭回去车厢,将竹笠戴到江苒头上,一把拉住她道,“跟我走。”
江苒挣了一挣,没有挣脱,垂下眼,似想到了什么,她不再反抗,乖顺地跟着陈文旭下了车。
将黑的夜,连绵的雨,泥泞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她踉踉跄跄地跟在陈文旭后面,一言不发,咬牙跟上。
寒冷的秋风呼呼灌入口鼻,肺部似乎将要炸裂,肘部与膝部未愈合的擦伤处疼得已经没有知觉。
“这样不行。”陈文旭神色沉郁地看着前面毫无遮挡的道路,不用想也知道,身后必然留下一串脚印。这样他们根本逃不开追杀。
“往林子中去。”道路两边皆是笼罩在暮色中的树林,树木参天,好歹比一览无余的道路容易藏身多了。
他拉着江苒飞快地转往林中。江苒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早就偷偷摘在手中的一枚耳坠松下,悄无声息地坠地。
她手心全是汗,一言不发,拼命跟上陈文旭的脚步。
树林中黑暗一片,鸟兽休憩,只有雨打树枝的噼啪声和脚踩落叶的沙沙声。两人在里面拐了几个弯,已经失了方向。江苒头上的竹笠也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
陈文旭抬头看到前方有一棵虬枝劲节的老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苒苒,”他唤江苒,“你爬上那棵树去躲一躲。”
江苒摇头:“我不会爬树,你上去吧,我另找地方躲。”
陈文旭没有作声,拉着她继续前行。
很快,前面传来流水的声音,雨渐渐止住,两人沙沙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林中分外清晰。陈文旭皱了皱眉,忽然拉着江苒躲到一棵大树后。
有轻得几乎听不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色的人影如灵巧的狸猫行走在林中,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偶尔有兵器的冷光闪过,根本看不出多了一人。
雨霁云收,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入,照出黑衣刺客的轮廓。
来人一手执剑,动作矫健而轻灵。湿透的黑衣紧贴身上,脸上带着黑色头罩,只在眼睛鼻孔处挖了几个洞,露出一对寒气毕露的眼睛。
当他目光扫过时,浓烈的杀气有如实质扑面而来。
江苒脸色发白,脚步微微一动,“嚓”一声,踩上枯枝的声音响起。
剑光划过,如惊虹直射他们的方向。
陈文旭猛地合身一扑,将江苒护到身下一个翻滚,堪堪避开那一剑。
黑衣刺客一剑落空,微微“咦”了一声,手腕一翻,又是一剑刺出。
陈文旭脸色微变,一把把江苒推入两棵紧挨的大树缝隙之后,匆匆捡起一根树枝,迎着剑身用力一砸。
长剑顿时被荡开。
趁这空隙,陈文旭向着江苒躲避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低低说了句:“如你所愿。”猛地将手中树枝向刺客砸去,随即爬起身来,拔腿就跑。
黑衣刺客一剑劈开树枝,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去得远了。
四周重又安静下来。江苒从树后走出,四处观望片刻,随意拣一个方向跑了一段路,又踩着自己的脚印倒退回到中途一棵不大不小的枝叶茂密的树旁。
刚刚还对陈文旭号称“不会爬树”的她用力撕下碍事的裙脚,扎住妨碍行动的宽袖,然后手足并用,忍着膝部与肘部的剧痛地爬上了树,身形很快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
坐在枝桠深处,她微微怔忡:不会爬树的只是曾经的江苒。前世,在最后那段非人的日子里,她学会了太多从前不会的事。
父亲被下诏狱后,她要去探视,陈文旭却不许。她气恨不过,和他大吵了一架。陈文旭当着她的面温柔地安抚她,一转身却命人看住大门,不许她进出。她知道他主意已定,又是委屈又是恼怒,岂肯乖乖听话?爬树翻墙的本事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没想到现在竟能救她一命。
也不知道陈文旭现在怎么样了。她游目四顾,目光蓦地定住。
潺潺小河边,黑衣刺客追上了陈文旭,手起、剑落,冰冷的长剑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