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罪证确凿,也不能向外透露半句,从而有损皇家的威严。
按照最近城中风平浪静的态势来看,皇后依然逍遥法外。
姐姐的死,让我已经失去了入宫的由头。陆府的烧毁,令皇宫加强了戒备。我不再向之前那样,可以随意进出宫门了。
听不到半点音讯,也掌握不到半点的情况,食不知味,寝不能寐,令我在短短几日,迅速消瘦下来,原本衣裙穿在身上,已经松松垮垮了。
皇上将姐姐葬在了骊山脚下,那里的皇陵只建造了一部分,然而已经能够容纳数百人长眠于此了。
明德皇后的墓依然留在汉中,还未来得及迁过来。姐姐是这座皇陵中的第一位主人,她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皇陵的一隅。
人们总说,陵园是安静的,可以让死者安息。
可当我站在姐姐的碑前,丝毫未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烦躁异常。就在离她的不远处,劳役吆喝着搬运巨石,铁铲飞快地刨着黄土,凿子在山石上发出刺耳的叮叮声,以及鞭子抽在那些偷懒的劳役背上,所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尖锐声。
在这里,我好似回到了从前。幼年时,我朝初定,海内荒芜,那些阵前杀敌的士兵们,也是这样□□着上身,背着巨大的石块,来修建京都的。
那时的我尚不懂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现如今,我站在骊山脚下,看着这些劳役们身上满是鞭痕,还要举着比自己身躯大好几倍的巨头,吃力地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蠕动,心中总也不是个滋味儿。
这些劳役大多是朝廷的囚犯,可囚犯也是人,何况在这些年马德庸把持朝纲之下,真正的囚犯又有多少呢?且还有为数不少的附近百姓,因人手不足,而被征来充作劳役。
一个劳役,每日辛苦工作十个时辰,不过只有三文钱。三文钱在京都,只能买下三个咬不着馅的包子。就算在骊山这样的偏远地方,恐怕也只够妇人一日的饭钱。成年男子,定是吃不饱的。
好在劳役们的伙食是朝廷提供的,一日两餐,早晚清粥各一碗,多少也能垫饥。
眺目远望,我惊奇地发现,原本这里的主宰大鸿胪,已经摇身一变,从劳役变成了官吏,正挺着肥硕的肚子,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猛抽身前那个骨瘦嶙峋的小男孩,口中还在不断地骂骂咧咧。
他分明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按我朝律例,二十岁以上者,方可征召。像这样的小男孩,在这座巨大的坟场内,几乎随处可见。
就在他的身旁,时不时有几个官兵抬着几具死尸,将他们列成一排,丢弃在路边。烈阳的暴晒,吸干了他们身上的水份,一根根肋骨凸起,甚是吓人。一堆苍蝇围着腐烂的尸体,争夺佳肴,看得我触目惊心。
难道,这就是建彦所治理之下的皇陵工地吗?
我不敢想象眼前的一幕,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我回头瞥了一眼姐姐的墓碑,皇上亲笔书写的墓志铭,跃入眼帘。
这不是梦境,而是残酷的现实。我正站在骊山的脚下,亲眼看着官兵是如何压榨劳役的。
因为紫姹要照看府邸,忙不过来。这一次,我特地拜托玉莺,随我一起来到骊山,为姐姐祭拜。
玉莺曾经是我的贴身婢女,与姐姐也是旧识。昔年在丞相府,姐姐和我一样,没把她当成下人看待,时常赏赐些小玩意儿给她,对她也算是有恩。
这一次,我刚向玉莺启口,她便一口答应,随我骊山一行,还特地叫王卫忠拨了一百精兵,与我二人一同前往,在路上保护我们。
高翔许是也从紫姹口中得知我要去骊山看姐姐,便留了一张字条给我,要我一路小心,顾好身子,莫要太多劳累,切勿多管闲事。
想必,他早已知道骊山这炼狱般的情景。又或许,修建皇陵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问身旁的玉莺道:“这样整日整夜的干活,他们怎吃得消,难道就不用休息吗?”
玉莺道:“王妃有所不知,皇命如山,倘若不是这样不眠不休地工作,皇陵根本无法按期完成。一旦延误工期,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上至三殿下,下至每一个劳役,都无法逃脱罪责。”
我忽然发现,玉莺离开我的这几年,变了,变得有些生疏,变得我有些不认得了。
她同样与我看着眼前这残酷的一幕,却镇定自若,还语态轻松的说出许多我不曾想到过的道理。嫁给王卫忠之后,向来莽撞的玉莺,对于朝政之事,居然懂得不比我少。
诚如她所言,皇上身子日渐虚弱,皇陵的修建势在必行,且还要加快进程。当日马德庸举荐建彦去骊山修建陵园时,不但在输送物资上动了手脚,更是在工期上缩紧了许多。高翔为了说服皇上应允此事,也不作争辩。
我抚着玉莺的头,感叹道:“玉莺长大了,懂事了。”
同时在心中暗暗庆幸,当日将她许配陪王卫忠,或是我这一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了。
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心中的痛苦不是旁人所能体会的。玉莺离开了我,倒是活得好好的,不但褪去了浮躁的性子,还多了一份沉稳和内敛。我曾经担心她莽撞的性子会害了她,害了王卫忠。而今,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玉莺道:“都快是个做母亲的人了,自然要做些改变。”
我转头凝视她的小腹,惊喜道:“真的?你怎不早讲,孩子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