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陆府失火那日,你我未聊完的事吗?”高翔那轻柔的话音再次刷过我的耳际,心中猛然一怔。
那一日,于我而言,是一场噩梦。倘若可以,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再去回忆那日所发生的一切。
高翔定也知道我的痛处,为何要在此刻,启口提及当日之事,我从他怀中挣扎来开,连连后退,茫然以对。
高翔缓步上前,步步逼近,将我逼到了石桥阑干,后面是碧池青莲,我退无可退。
一双有力的臂膀支在我身侧的阑干,身子微微前倾,将我围拢,脸上却是划出一道浅淡的笑容,指着斜后方我正屋,道:“当日在那间屋子里,我对你说的话,可曾记得?”
我移目而视,搜肠刮肚地回想。只记得在那所屋子里,一连听到两个至情至深的人离我而去的噩耗,其他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高翔微笑着眨了眨眼睛,道:“当日你问了我一个问题,至今我还欠你一个答复,且再仔细想想。”
我猛然一怔,抬头向他惊望,张了几下口,身子却是怎也不听使唤,很是不争气地吐不出声来。
那日我问过他今后的打算,就在我满心期待地等待他的回答时,紫姹来向我禀报了姐姐的死讯。之后一连串的事,令我沉溺在悲伤与忧愁之中,竟将此事抛诸脑后。
“过些时日,我们去锦园好不好,这辈子再也不出来了,倘若那枚银锭还在的话。”
从高翔那清澈的眼眸中,我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飞扬着双眉,绽放出一朵红润的牡丹,将双颊映得绯红一片,唇角划出一道浅浅的新月,洋溢着绚烂的笑容。
这一刻,我无比喜悦。
这一刻,我有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快感。
这一刻,我是全天下最最幸福的女人。
我终于等到他这句话了,他终于肯为了放下了心中的大义。
爹爹,娘亲,姐姐,你们听到了吗?
他说要带我离开尘世的喧嚣,带我隐居山林,过着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
他是爱我的,他不曾对我说过一句甜言蜜语,却一直用他的行动来证明,他爱我,胜过我爱他,百倍,千倍。
我迫不及待地臆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锦园。我们可以用锦园外数之不尽的竹子,那溪边的空地上,盖一所竹屋。不用很大,只要能够容下我和他,便足够了。
不,还是大一些的好,将来还要为我们的儿女腾出一间房来。
不对,最好是两间。
周围的榆树和槐树可以用来做床榻,做案几,还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再去砍些竹子,抓几只黄鼠狼回来,用竹子和羊毛做成毛笔,取下树脂的白浆,制成宣纸,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写字了。我要每天每天都写,就只写那八个字,让他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小溪可以涤衣,还可以沐浴,旁边的那块白石正好可以晾衣裳。衣裳不用带太多,也不用很华丽的那种,就普通百姓穿的那些粗衣布衫就好。
高翔的武艺很高。我不用担心锦园周围的猛兽,反而可以叫他去捉一些过来,烤野味吃。
记得曾在乌拉斯台的毡帐中,见过一张黑白相间的虎皮,甚是华丽好看。我从小到大,还未见过老虎是长得什么模样的,听说异常凶猛,只一爪挥来,就能将人撕个粉碎。我要让高翔替我去抓一只老虎来,栓在锦园的门口,给我看家护院。
树上的野果,林中的野兽,都是我们裹腹的食物。倘若还缺什么,可以去白水县采买。
嗯,好像是叫白水县,出了那片密林,不一刻的功夫就到了。我在那边的茶肆,和高翔、红嫣、紫姹,还喝过茶呢。
锦园四季如春,祥和静谧,遁于深山密林之中,不会有人来打扰,就算偶尔有山民路过,也定会被我的小宠物给吓跑。
春天,可以在屋前种一些瓜果蔬菜,反正轮锹挥铲这种事,交给高翔就对了。我只需静静地坐在一旁观赏满园的春意,待他播种完毕,递上一条汗巾,为他擦汗就好。
夏天,我们可以依在高大的榆树槐树下庇荫,欣赏着水中的荷花,谈天说地,要是说累了,还能靠在他的肩头小憩片刻,那是多么的惬意啊。
到了秋天,那可就有得忙了,我们不但要将丰硕的瓜果蔬菜采摘,还要囤积食物,准备过冬。待忙了一整天,暮色来临,躺在大树底下,阖起双目,聆听煦暖秋风的飕飕声,翠郁的树叶被渐渐刮落,飘散在我的身上,将我层层盖住。正好印证了那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可以每天每天都慵懒地窝在竹榻上,晒着暖阳,睡了吃,吃了再睡,什么都不做,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活下去,直到我们一同走向人生终点的那一日。
人生如斯,夫复何求;梦回锦园,此生无憾。
君臣,社稷,兴衰,权术,统统都去见鬼罢。
这一切的一切,从此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脑中的幻象,是那么的逼真,恍若我已身临其境,乐此不彼。僵直的身子逐渐舒缓,后撑在阑干的手臂徐徐松力垂落,好像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啊,救命啊!”陡然间,身子失去平衡,我忙大声惊呼,双手在空中乱舞。
未及我从梦中醒来,只听噗通一声,后背一阵酸疼袭上心头,身上一片湿凉令我浑身瑟抖,水珠飞溅在我脸上,几乎睁不开眼。
我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