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成悲剧。江河日下,风雨缥缈,任三世皇帝有济世悬壶之心,也是枉然。祖辈欠下的孽债,只能由他来偿还。
如此想来,便不难理解皇上为何大业方成,便将“翔云盖日”四位将军发配边疆,处心积虑对付那些曾经委以重任,为开创我朝基业立下悍马功劳的肱骨之臣。
皇上这是在避免我朝走向前朝的覆辙,不惜背上世人的骂名,哪怕双手沾满无数忠良的鲜血,也绝不回头。
这一刻,我终于彻底了解了皇上的苦心,以及他内心所承受的那份痛楚。亲手残害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亲手葬送自己的儿子,只为这天下苍生,只为我朝百年基业。高翔在朝野受到的束缚,在皇上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无怪乎高翔处处受制于人,还能死心塌地跟随皇上。
直到今日,我才真正领略到何为乱世枭雄,何为孤家寡人。
帝王,向来都是孤独的。世人只看到他们龙袍加身,翻掌即能号令天下的威武雄姿,却甚少有人能体会他们心中所受的那份煎熬——那份常人难以承受的煎熬。
玉莺唆使王卫忠谋逆,其实也没有半点过错。她是前朝公主,家破人亡全拜皇上所赐,憎恨皇上意图谋反也是人之常情。
王卫忠和高翔亦无过错。王卫忠向来愚钝,不通人情世故,被玉莺三言两语挑拨也在情理之中。高翔贵为统领千军万马,保卫我朝疆域的大将军,在麾下众将领的管理上,自是有他的道理。
可我仍有一事不明,瑶星与琼月两位前朝公主不是已在岭南死了么?怎又活了过来?莫非这其中也有故事?
我欲探明究竟,玉莺却自己道来:“陆雪妍,你万万没想到前朝公主居然会蛰伏在丞相府多年罢?”
我看着玉莺无言以对。她随即道出了一段更为扑朔迷离,令我简直不敢相信的往事。
前朝皇帝膝下有一子二女。永成三十二年,高翔率军攻打弘农,前朝太子即为弘农守将,虽拼死力敌,无奈实力悬殊,兵士又军心涣散,终在坚守一月后兵尽粮绝,在城头自刎。
消息传到京都,前朝皇帝伤心欲绝,为保全两位公主的性命,悄然将她们遣出宫去,各找了一名她们的侍婢,代替公主的身份,并叫宫廷画师为她二人画了画像,挂在自己寝宫以假乱真,这才逃过一劫。
瑶星、琼月两位公主粗衣出宫,为避免有人起疑,身边连个下人也不带。当时年仅八岁的瑶星公主与七岁的琼月公主与逃难的普通百姓无异,整日颠沛流离,有一顿没一顿的。琼月辗转到了汉中,流落街头一路乞讨为生。当时尚未推翻前朝,我丞相府即在汉中。琼月赶巧在我丞相府门口被我见着。我瞧她可怜便将她收作下人。当日问起名字,她不敢据实已告,谎称玉莺。
没想到玉莺这名字,一唤就唤了十几年。直至今日琼月公主站在我面前,我心中亦习惯性地将她视作玉莺。
“我爹可知你真实身份?玉……琼月公主。”我道。
“起先不知,过了好些年在一次为父皇偷偷祭奠时,被他发现,追本溯源,才有所察觉。”未料到玉莺再一次道出一段离奇往事,且与爹爹的诈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爹爹,我虽一百个不愿意这样叫他,权且这般称呼罢。我朝初定,丞相府也从汉中迁往京都,建彰被册封为太子,一众党羽也渐成气候。皇后马明珠与马德庸自不甘人后,也开始培植起建斌的势力。双方明争暗斗,百官皆择木而栖。爹爹身为当朝丞相,自被卷入其中,不能幸免。
爹爹夹在两股势力之间,内心纠结万分,不论攀附于哪一方,都恐不得善终。恰在此时,无意间发现了琼月的真实身份,听说了琼月诉说的身世,经过权衡再三,决定剑走偏锋,扶植最无权势三殿下建彦,并替她隐瞒了她的身份。为稳妥起见,查出玲珑阁的娼妓小红原本是瑶星公主身边的侍婢,唯恐她将瑶星与琼月公主流落市井的秘密泄露,刻意让廷尉李盎假意与她有染,并暗派家丁大肆渲染揭发,这才有了当日李盎与爹爹生有嫌隙的故事。
然而真实情况是:李盎是爹爹身边亲信,二人共唱了一段双簧,随之令爹爹“消失”在这个世上,暗中图谋一切。
“王卫忠,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琼月的话你没听见吗?她嫁你为妻,从未爱过你一刻,不过只是将你视为她报仇雪恨的器具而已。”高翔甚是气恼,再次对王卫忠苦劝。
琼月冷笑数声道:“今日皆已成为大将军的阶下囚,不成功便成仁,天要亡我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琼月趁众人惊讶之际,劲步直刺高翔胸口。
我双手拢口,双目呆视,目睹着悲剧即将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猛然间“噗嗤”一声,鲜血直流,印红了地上的白玉卵石。
“大将军,卫忠知错了。”但见王卫忠嘴角上扬,轻声吐出,随即脖子一歪,断了气。双目却是死死地瞪着一剑刺穿他心窝的琼月公主。
与此同时,身后禁军箭矢齐放。琼月在百花簇锦中轰然倒下。
“妹妹,瑶星必为你做主,不会叫你白白牺牲。”
忽而东南向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
☆、第一百零九章
我极目四眺,只见行宫东南门附近,朦胧雨中人影重重,有重盔长戟的禁军,有,有青甲黑戟的姑臧士兵,有头缠黄布、手持刀斧的村民,有重铠阔刃的攻城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