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应声,从包裹里取出一枚银锭,端放于石顶,道:“上路罢。”
高翔未随我转身,直直看着那锭银子,似有不明。
“你我在此逗留,又污了池中之水,十两银锭算是补偿。”我诠了一句,便翻身上马喊道,“还不走?”
“这显是空谷无主,你这是还与何人?”高翔莫名问我。
我笑而不语,只催他快快上路。
高翔遂牵马带我离开幽谷,进入竹林。
一路上,我暗暗记下方向。
如有朝一日,能有幸复游,那银锭还在的话。我必要说服建彦,与我一道遁入山林,在此长住久居。
☆、第二十章
在白水县,紫姹、红嫣已候了多时,见我与高翔前来,急忙迎上在我身上细细打量,问我是否无恙。
我道无妨,她二人才安心。
在茶肆饮水间歇,我向问高翔道:“我等轻装出行,事先安排得如此严密,贼人竟还能掌握动向,莫非身边间人未除尽?”
紫姹、红嫣亦顿有疑虑,频频点头看向高翔。
“赵无禄一党间人名录尽在张昌的名册之中,早已咸诛。或是另有他人,悄然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也未可。”高翔锁眉踌躇半日,揣测道。
我又详问,除了太子一党,还会有人想要监视他。
高翔面有肃然,锁眉不语,只管喝茶。
瞅见他这般模样儿,我心中大致猜出了几分。
除了当今皇上,还有谁会有这通天的本领,可皇上又为何要加害于我。
莫非这些黑衣人不是冲着我来,而是要悄然无息的将高翔除掉。
越想,我心中越怕。
若果真如我所料,高翔此次返京,岂不是羊入虎口?
歇了一刻,体力稍有恢复,便又启程北上汉中,一路相安无事,我的心中却是越来越忐忑不安。
行至京郊,与王卫忠一行会合,玉莺与谨佩向我奔来哭丧着脸急奔,跪在我面前,道:“夫人没事罢,吓死奴婢了。”
我见她二人衣裙脏污,玉面灰黑,蹙眉问道:“你怎把自己搞得这般污样儿?”
王卫忠下马向我迎来,双拳跪地,作揖道:“属下护卫夫人家眷不力,但请夫人责罚。”
身后的高翔踱到我身边问道:“究竟发生了何时,速速道来。”
原来王卫忠等人早我一日出发,车舆旌旗,士兵夹卫,行至天水郡便遭到马贼劫杀。
索幸王卫忠与史可信统兵力敌,方杀退了马贼。
我问他可是仁寿山。
王卫忠道是。
此处正是年前我与玉莺投靠高翔途中被悍匪追杀之地,黄沙地上白骨累累,至今我心中犹存。
“天水郡本有列侯,在两年前犯事连坐而地除,而今是为皇土。离京畿路途遥远,难以治理,故民风彪悍,盗贼横生。”高翔在旁诠释道。
在我听来,许是刻意隐瞒有人故意为之,不想让众将士担忧的托词。
我知高翔此话必有深意,自不当众揭穿,只当假装不知,故作惊讶道:“幸好侯爷英明,带我迂回入京,方才躲过一劫。”
可王卫忠终究是个死脑筋,又辩一句:“区区几个匪徒,怎奈何得了我等雄壮之师,尽数被将士戮杀,玉莺与谨佩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半点伤。”
这王卫忠只会带兵打仗,不懂高翔此话深意,我也不便与他多费口舌,便坐进了车舆,命他快些入赶路,好天黑之前入京。
在车舆中,玉莺一个劲的跟我讲述当时有多危险,就连谨佩亦是有些心魂未定的样子。
十数日前,王卫忠一行行至仁寿山,见两侧山峦叠嶂,便命人缓行。
山崖上突兀巨石滚落,事出突然,为首几名士兵躲避不及,当场便被碾成了肉泥。
随后数十名阔刀立马的悍匪前后夹来,史可信携二人下了车舆,数十名士兵将其团团围在中间,拼死相护。
王卫忠引其余士兵与悍匪厮杀,这才保全了她二人的性命。
玉莺与我经历过生死之劫,此番讲述也权当路上排解消遣。
而谨佩显是第一次经历这等场面,脸色灰白,战战兢兢的。
正说着,只觉车舆停了下来,我撩开帷幔,威严肃穆的“雍门”映入眼底。
京都,我回来了。
建彦,很快我便能与你相会了。
爹爹,女儿不孝,今日才得复归。
高翔出示通关符节,由史可信统领众士兵在城外郊地安营扎寨,我与其余人等一同入城。
因天色已晚,先在宫外落脚,待明日得了召见再行入宫。
车舆在一处名为“高府”的门前停下,我随玉莺、谨佩下车,抬头张望。
青墙蒙尘,府门朱黯,参天古树斜探头,干枝枯叶了无生。
想必这便是原本高翔在京都的府邸,应是年久失修,才落得这般荒凉景象。
因此街道远离市井繁华,我从未踏足过此处。
此般见了,心中有一股道不出的抑郁。
高翔下马过来扶我,道:“七载未归,无人照看,故有些残旧。”
此次回京,朝廷必不会放高翔早早归北,这高府必是要住一段时日的。
我拿出行囊里的银两交与玉莺,吩咐道:“去城里找些个杂役来,把这府邸打扫干净。”
高翔长剑一顶,推开府门,蒙蒙细尘呛得我捂嘴轻咳。
枯木遮黔檐,曲桥通乌水;山石黯,腐叶泞;亭宇断甍,阁壁残垣,楼瓦稀。
这高府竟比当日的丞相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