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几何时谢览对她竟疑惧到此番情境,心中顿感惘然,脑中不住辗转的只是谢览那惨白的面庞……便越发下定决心,定不让谢览用家主之位与谢瑜交易。
她怔愣一时,勉强提起精神去平贵妃那儿走了一圈,入夜时命路春驾了车去了一趟阁首府,却被告知大人一夜未归,便也只得回家睡觉。
次日一大早,杨眉刚给谢览收拾了吃食命路春送去,便有平贵妃遣人来接,说是宫里设了小宴,接她入宫赏梅吃酒。她一想左右无事,便又入了宫,此时已入了年节,各宫各府此等活动何等之多。
入得宫时平贵妃遣了个大太监迎她进去,两个人走了一时杨眉忽然意动,便问,“四阁如今设在何处?我竟还未去见识过。”
大太监笑道,“四阁建制不久,文渊阁与文译阁在文渊殿,军策阁和军机阁在武安殿,如今这宫城之内,最热闹便是这两个大殿啦。”
杨眉把心一横,便吩咐大太监,“且引我去悄悄看上一看。”
那太监道,“郡主且随我来。”说着便引着杨眉沿着宫墙根儿走了好长一段,又入了一条夹道,杨眉大惑不解,怎的这太监仿佛做惯了这事似的?竟连点儿挣扎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那太监见她一脸不解,笑着解释道,“自打那军机阁谢大人上朝以来,每日里叫咱家安排去瞧瞧的贵人小姐们数不胜数,旁人咱家都安排了,何况郡主?”
杨眉此时方才了悟,不由尴尬道,“是不是还得给公公安排些好处啊?”说着便往头上去拔钗子,她这一脑袋珠翠,应该都满值钱。
那太临唬得连忙用手去拦,“郡主莫折煞小人。那些公爷小姐便罢了,郡主是咱家主子,怎敢收郡主的东西?”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一处侧门,那太监用钥匙开了门,让了杨眉进去,“郡主轻些,别让谢大人瞧见了。”
杨眉过了那角门,见他们所处位置正是大殿侧方,门开时便有侍立在殿角的太监回头,见是他二人便又掉转头去,权作未见。
殿内流水介设着台案,一众书吏都在各自案前忙碌,其间不住有人匆匆来去,传递各类文书消息。大殿高台上坐着一个人,正处偏着头与上来回事情的小官儿说话,正是昨日匆匆分别的谢览。
杨眉不由皱眉,“怎的军机阁是这般做派?”
大太监道,“如今军务紧急,谢大人说如此这般,大家都在一处,事来即办,才不至延误军机。”
杨眉便点头,见那说事的小官儿走了,立时又来一个。谢览又与那人极其专注地说着话,片刻间他那案前的人来来去去过了七八个,未有片刻停息。杨眉此时看他,只觉他面色仍然苍白,眉宇之间有郁郁之色,久不消散。
一时谢览身边清净下来,他仿佛有所察觉地往杨眉这边看了过来。
杨眉心中一惊,正想躲了出去,却见他那目光只从她们这个角落平平扫过,便又低了头,自提了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却也不去饮,只把那杯子握在手中,盯着杯中茶汁看得出神。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杨眉便觉得他那眉间郁色仿佛忽忽散了,面貌竟有几分宁定。
杨眉仍旧在殿角远远地看着他,只觉这么看着就能感觉几分痴迷,恨不得时间便这么停下来,让她就这么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也好。
殿外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入了大殿便直朝谢览跑过去,冲到面前跪下,说了一句话。谢览面色骤变,倾身过去问了一句话,那小太监不住磕头,口中也不知在说着些什么。
谢览慢慢抬起头来,朝杨眉立身之处毫无掩饰地直看了过来,杨眉只觉他那面上表情一时惊惶,一时又是茫然,仿佛听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般。
杨眉不知他是听见什么事情这个表情,她极想过去问他一问,却设想自己一个宫廷郡主藏身军机阁内偷看谢览公务之事若传将出去,只怕明日立时要成京城笑料。
她还在踌躇之时谢览已经从那高台案前站了起来,他面上表情此时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轻轻抹了去,只余了一片空荡的寂静,一双黑琛琛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杨眉,轻轻抬了一只手,朝她的方向伸了一伸,嘴唇微动,分明便是“阿眉”两个字。
杨眉顿感心中热气上头,哪里还要去管什么流言蜚语,再无半分犹豫,自提步向谢览疾步走了过去。殿中众人此时方见一个满头珠翠的盛妆女子不知从哪儿出来,从云集的书案丛中穿越而过,直朝大殿中间的谢大人面前而去。那女子容色清艳,走动间裙裾拂地,环佩叮当,香风袭人,自带了一股子宫廷特有的旖旎风情。
谢览昏茫中不知身之所在,眼前只余了这一个朝他走来的身影,他茫茫然朝她伸出一只手,又唤了一声“阿眉”,身侧孤伶伶无依无靠的感觉催促着他朝她走去,足下却麻木无觉,使力提了一步,也不知有没有跨出去。
忽然听身旁一片惊呼,许多人在惊声呼叫“大人”,他顿觉足下一空,整个身体便如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沉坠下去,眼前景色颠三倒四,万花筒一般乱转,再停下来时只是白茫茫一片。待那白雾散尽之时,他终于见到那个人的脸孔,心中那一点苦涩弥漫出来,便不由自主向她倾诉道,“阿眉,阿娘死了……”
杨眉眼睁睁见谢览朝她走了过来,竟像不知他自己身在大殿高台上一般,茫茫然走了两步脚一下空,便沿着那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