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里,他真切的以为钟唯唯对他又动了心。
以为只要再努力一把,再坚持一段日子,她就会改变心意,心甘情愿留下来。
可是今天她在韦太后面前的拒绝,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不甘心,却不想就此放弃,总要问个明白。
钟唯唯低着头,轻声道:“为了能得陛下一夕恩宠,淑嫔甚至愿意自伤。微臣仔细想了想,觉得真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重华眼皮一跳,沉声道:“我并不要你像她们那样!”
察觉到他的怒气,钟唯唯警觉的后退了一步。
重华看到她的小动作,无声一叹:“是因为不想做德妃,只想做皇后吗?
只要你肯,皇后之位就是你的。先做德妃,宫里宫外太平安静些了,就做皇后。
你不要害怕她们会对你不利,我会护着你。”
说这些话时,他一直看着大殿的角落,不敢看向钟唯唯。
男人的自尊,身为帝王的尊严,都不允许他说出哀求的话。
把能够拿出来的一切送给她,就是他最大的真心。
钟唯唯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怀疑重华此刻是真心实意想把皇后之位给她,但她不能接。
她挠挠头,微笑着道:“谢陛下青眼,不过微臣真是粗野惯了,时至今日,仍然不能适应宫中的生活。
早上要起太早,一举一动都有盯着,好麻烦,微臣此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研习茶道,战胜梅询,为郦国争得茶叶专卖权。
还愿陛下平安康健,名垂青史。”
重华眼里的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一腔热血也渐渐冷却。
他抿紧了唇,很想说,去他娘的茶叶专卖权,去他娘的茶道,去他娘的梅询。
还很想抓住钟唯唯,剖开她的胸,看看里面装的是一副怎样的铁石心肠。
更多的话他说不出来,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自嘲一笑:“如你所愿。”
难堪的沉默在空旷的寝殿里无声流淌,远处传来三更鼓响,钟唯唯惊跳起来,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她看向重华,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二师兄,我刚才仔细分析了一下宫里的形势,以及韦柔和吕纯的行为,觉得她们都有些急了。
太后娘娘向您示弱讲母子情义,祁王讨好您要论手足之情,韦太师顺从您,韦柔不惜自伤,以达到向您认错服软的目的;
吕纯霸道嚣张,总是针对韦柔挑事生非,并不是脑子进水,而是想告诉您,她愿意做您手里的刀。
这都是好事,说明您在朝中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韦氏有点害怕了,吕氏则想借您的力量,打压韦氏。
只要您适当的表示一下,就可以让他们自己撕起来。
比如说今天,您留下来陪韦柔,西翠宫派了好几拨人出来打听消息呢。还贿赂了好些人,可见是真的急了。”
平生第一次,重华就连愤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只觉得悲凉和沮丧。
他把所能给的都给了,却只得到这样一段冷静的分析,他颓然离开:
“今天的行刺事件,朕自有计较,你不用多管。朕累了,接着还有大朝会,睡吧。”
钟唯唯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有立场,低下头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回了暖阁。
她睁着眼睛一直到四更,听到重华起床,听到钱姑姑带人入内伺候,就也跟着起了床,尽职尽责地履行她身为彤史的职责。
她竭尽全力尽一个御前女官和同门师妹应尽的职责,重华也没有刁难她的意思。
他彬彬有礼,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惜才爱才的君主、爱护尊敬同门师妹的师兄没有两样。
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得到,之前的刻意刁难里,总是时不时地显露出几分亲密。
现在的以礼相待,显露出来的却是不折不扣的生疏。
钱姑姑几次给钟唯唯使眼色,钟唯唯都装傻充愣,钱姑姑没了耐心,只好由得她去。
秋天的清晨已经透着寒意,圣驾远去的响鞭声从清脆到模糊。
钟唯唯在窗边一直站到天亮,伸个懒腰,复活过来。
小棠不能理解,趁着又又临摹字帖时,悄悄问她:“为什么要拒绝陛下?分明动了心,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莫非是和太后娘娘说的一样,矫情?或者是想要再吊吊陛下的胃口?报复他?”
钟唯唯撑着下颌问小棠:“你还记得那年我离开苍山,到京城时的情形吗?”
“记得。”小棠记得。
那年钟唯唯才离开苍山,就生了一场很重的病,有几次甚至高烧到人事不省。
她几度以为,钟唯唯会死掉,但钟唯唯又活了过来,撑着病体走到京城,人瘦得脱了形。
人生地不熟,宫里的规矩半点不懂,没有钱财疏通打点关系,受到的刁难不是一星半点,暗算层出不穷。
钟唯唯却始终挂着笑容,每天都好像过得很开心,闲了就和她聊苍山,聊大师兄。
聊钟袤、聊茶艺、聊那位名满天下的东岭大司茶梅询,就是从来不提重华。
但她知道钟唯唯从没有忘记过重华,有好几次她都听见钟唯唯在梦里叫重华的名字,痛哭出声直到醒来,然后就要发很久的呆。
若说这天底下有谁最知道钟唯唯的心事,非她莫属。
钟唯唯苦笑:“再来一次,我大概会死掉的。”
同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她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她的身份也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