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蕴的闺房布置得清新淡雅,只而今有挥散不去的汤药味,反倒将熏香的味道盖下去了。沈落将自己带来的伤药交给谢兰蕴,“这个药膏去疤痕很好用,但不知道你需要不需要,我还是捎上了。”
他们从临安回来后,韩玹如约向沈落推荐过几位大夫。沈落没见到谢兰蕴,便写过几封信给她,但她有没有真的看到信笺,沈落却又不清楚了。
病中的谢兰蕴看起来格外柔弱温婉、脆弱易折,她声音细细的道谢,吩咐丫鬟与沈落奉茶。谢兰蕴道,“落落,谢谢你给我写的信,只是身体撑不住才一直没有回你,实在抱歉。”
沈落摇头说无妨,问起她近来如何。谢兰蕴却低头轻叹一气,转瞬间眉眼染上愁绪。沈落轻轻握住她的手,即使谢兰蕴不曾说出口,沈落也并非完全不懂她的心事。
她想要见谢兰蕴一面已如此艰难,何况是别人,又何况周宣景?但现在,谢兰蕴想见一见的人,恐怕便是周宣景了,他们大概有许多话要说。
丫鬟奉上两盏热茶,谢兰蕴将手抽了回去,她扫了两眼里间服侍的丫鬟,低声吩咐她们出去。其中一人约莫是谢兰蕴的大丫鬟,上前劝道,“小姐,你的身子不曾好透,奴婢还是留下来伺候你罢。”
谢兰蕴拧眉咳了两声,喘了两口气缓下来方说,“你先带她们下去,我没有那么无用。”她的语气颇有些强硬,不似平素和缓的性子,可是那丫鬟也不像要依言退下的样子。
沈落一时笑着说道,“究竟我还在这,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的。如果有事,我也会喊你们进来。虽然我是客人,但应该也不需要对我这么不放心?”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令那丫鬟没有办法接话,只能连连否认,道不是这么一回事。谢兰蕴再次催促,哪怕不情不愿,她也不得不带人先退出去了。
终于拥有独处的空间,沈落几乎听到了谢兰蕴轻舒一口气的动静。她勉力笑着请沈落喝茶,复将声音压得极低,“落落,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隔墙不知有无耳,沈落点头,示意谢兰蕴说下去,便听得她道,“我想见他一面。”隐晦表露心迹的话让沈落一时暗暗吃惊,谢兰蕴却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周”字。
谢兰蕴说,“落落,拜托你。”
沈落看清楚她眼里的恳求,没有办法拒绝。用力点了点头,沈落应允谢兰蕴,答应帮她传话。谢兰蕴很相信沈落,旋即放心下来,悄悄对沈落道了声谢。
太久没有声音传出去反而叫人起疑,沈落很快和她说起面前的茶水、果品,又说到书院的一些事。会意的谢兰蕴也即刻应和沈落的话,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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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得两天。
是夜。屋子里炭火烧得太足,几乎将谢兰蕴闷醒了。有守夜的丫鬟进来拨弄炭盆,见谢兰蕴醒着,疾步走到榻边,伸手扶她坐起身问,“小姐怎么醒了?”
谢兰蕴口干舌燥,要了温水慢慢喝得半杯。有什么东西用力击打窗棂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大的动静在安静的夜晚却格外惹耳,谢兰蕴不由得握紧手中杯盏,又怕被丫鬟看出端倪,松开了手。
丫鬟听到窗外传来的动静,拧眉疑惑看向窗户的方向,欲走过去看个究竟。半坐在床榻上的谢兰蕴适时问道,“怎么了?”未再听见其他声响,丫鬟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笑说,“小姐,没什么,可能是奴婢听错了。”
谢兰蕴不动声色颔首,掩嘴轻咳过两声,低声问,“小厨房里有没有宵夜?我有些饿了。”丫鬟虽知小厨房没有备下宵夜,毕竟没人交待过,但仍笑问,“小姐想吃什么?”
“随便用一些好克化的便可以了,不过大夫说忌口,也得注意着些。你去小厨房瞧一瞧,有没有小馄饨、乌鸡汤之类的,或者是粥食。”
谢兰蕴说得正经,那丫鬟没听出异样,一迭声应下便先退出去了。见没有其他的丫鬟进来,略等了会,谢兰蕴悄悄披了衣服,又拿斗篷罩住自己才去开窗子。
冷风卷着碎雪闯入温暖如春的房间,谢兰蕴刚刚站定,周宣景已蹿了出来。这雪约莫已经下了很久,周宣景发顶、肩上都似积上层白霜。他站在暗处,一双眼眸却很亮。
尽管不清楚周宣景怎么来的,但是谢兰蕴明白他们能说话的时间不多,因而见到周宣景便立刻道,“对不起,你不用理会那些话,我也不会答应。”
她的父母竟向周家逼婚,要求周宣景娶她,这是她不能接受的。身处事件中心的周宣景不必多想足以理解谢兰蕴话里的意思,可他没有应承谢兰蕴的话。
这些日子,他也一直想见谢兰蕴一面,不为这些也为看看她身子如何。他没有多么在意那些,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收到沈落的信以后,他一直在盘算要怎么见到谢兰蕴。
周宣景定定看着谢兰蕴,到底将自己心底的话问出口,“你那天为什么要救我?”那并不是于他危险中善心伸出援手,而是奋不顾身,情愿拿命相抵。他想要知道原因。
谢兰蕴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其实答案十分的简单,可她没有办法告诉眼前的人,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谢兰蕴沉默,周宣景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冷风不断卷进来,吹得谢兰蕴越来越清醒。她静静的站着,与周宣景无言相对。即使他身立黑夜之下,在心底不断描绘过模样的人好似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