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殡仪馆里有六家在排队办葬礼,阵容最强的是边家。
这种对比是下意识的。
事实摆在那里,一样家里有人去世,有的人家来送行的十几二十人,有的人家一二百人,有的人家花钱雇几辆面包车,有的人家亲人朋友组成的车队就有几十辆。
这就是差距!
在世人眼里,一户人家混得怎么样,平时的吃穿住行固然是一个指标,红白喜事才是硬杠。
当大官发大财的就不说了,单说在城市里,有些人吃的好住的好,可是人情如冰,事到临头没几个朋友。有些人有本事,交游更是广阔,平日里也许看不出什么,等到家里有事,就体现出不同了。
当然,这里面存在一个虚荣问题,在一些国家,也不太讲究这个,可是在中国社会,谁都绕不开红白喜事的攀比。
今天,边家表现出来的很多东西,就把旁边几家全比下去了,让人耳目一新。好多人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边家已经脱胎换骨了。
家属在灵堂里哀泣,一些边学仁、边学义的朋友站在大厅外面聊天,感慨人生的富贵福祸,然后他们看到一支庞大的豪华车队开进了殡仪馆大院,大家都在心里想:今天怎么这么多出殡的?又来一家牛人?
齐三书的车队到了。
这支车队一到,偌大的停车场,五分之四都是边家的车。
接到边学德电话,边学道提前守在停车场,跟齐三书车队里的人挨个握手说“谢谢”。
齐三书拍了一下边学道的肩膀说:“节哀!还有,别跟我客气。”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包括殡仪馆的黑先生。
黑先生干久了,要么学佛,要么修玄,负责边家这个黑先生懂一点相人之术。他会的属于皮毛,边学道的相他看不出什么,可是看见齐三书、祝植淳几个,眼睛有点发直,那都是非常明显的富贵之相。
见了边家的人脉声势,黑先生说话的态度都好了几分,要知道,这么生猛的人家,他在春山殡仪馆干了十多年,也没见过几个。
来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人以为边家肯定是有人发了财,富了,他们不知道,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马上边家会告诉他们,什么是富而且贵,至少,边家有人结交了十分显贵有地位的朋友。
……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祝植淳不是北江人,看着春山的葬礼习俗感觉很新鲜。
祝植淳参加过葬礼,卢玉婷却是头一次。
这天之前,卢玉婷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懂事后参加的第一个葬礼,居然是边学道家的白事。
原本打算就在车里坐着等,可是看大家都下车了,想了想,卢玉婷也下车了。鬼使神差地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进行遗体告别。
女人毕竟是感性动物。
抱着与己无关的心态来的,结果手拿菊花进了告别厅,听着播放的哀乐,听着边学道几个堂姐撕心裂肺的哭声,看着一个老太太要人搀扶着才能站住,没一会儿,卢玉婷就被家属的情绪感染,红了眼圈。
随着升降机把大伯的遗体升上来,大厅里的哭号声猛地爆发。
边学义走到话筒前,进行告别致辞。
这份致辞是他和边学道几兄弟一起商量过的,力求简单、朴实。
其实以大伯的生平,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一生,没有惊喜,没有亮点,跟许多中国人一样,吃饭、睡觉、劳作,连旅行都是一种奢侈,人生中的很多日子,简直就是在复制粘贴。
大伯这一生中,真正吐露出来的强烈梦想,屈指可数,让自己在将军山安家算是一个。
边学义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说话,他的声音盖过哀乐,在大厅里回荡。
“他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是一个好人。当了一辈子农民,他一辈子最大的成绩是养了两个儿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抱上孙子。他跟我说过,他清楚记得,他这辈子一共坐过两次飞机,五次火车,去的最远的地方是燕京,可惜是去看病,没能在燕京走一走看一看。他是我的父亲,他这辈子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行过善,也骂过人,然而我认为他是个好人,因为他生命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摸着良心做人。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参加我父亲的葬礼,谢谢大家。”
边学义说话的功夫,卢玉婷已经换了一张纸巾,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用目光搜索自己认识的人,想看看别人的表情,然后她在家属队列里,看到了边学道。
她发现边学道的表情有点奇怪,眼中有泪,但神情并不是特别悲伤。
像是……参悟了生死轮回的僧人。
再然后,她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女人,走到边学道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
下一道程序。
大伯长子边学仁跪在最前面,身后是边学义、边学道、边学德,再身后是几个小孩。
先生站在边学仁旁边,说了一长串话,然后高喊一声:“摔!”
边学仁将手里的泥盆高高举起,冲着地面上凸起的水泥包,用力摔下。
“啪!”
泥盆碎裂。
先生见了,再次高喊:“磕头。”
边学道听了,恭恭敬敬地,一个头磕在地毯上。
一个多小时后,边家车队启程去将军山。
……
将军山上的土包,并不都是无主孤坟。
有的是全家举家外出打工,有的是压根没把村支书的话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