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惊,接连狠狠推了几人,慌忙去找。听闻这几日京都不太平,似乎是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批难民,正遇官员镇压,城外已经死了许多人。有漏网之鱼逃进了城来,饿红了眼,整日里不是偷就是抢。
她还那么小,千万别碰上什么坏人。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就将整个京都翻过来。
急急走了几步,他忽然发现她正站在街心,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正直愣愣跟着别人往前走。
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提进了怀里。她将他吓了个半死。却还一脸若无其事。他这才看清了,她手里似乎是揪着一只小香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的。
她伏在他肩头,嫩生生叫了一声,“叶修庭。”
他当时根本就没想到,她才这么小,就直呼他名讳,是不是于礼不合。他只知道,他原本是要唬她的,被她这么一叫,他顿时就没了脾气。
只能将荷包扯下来递给他怀里的大小姐,让她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就是千万别在乱跑了。
后来,他也训斥过她,点着她的鼻尖要她叫哥哥。可她屡教不改。他终是宠她的,最后竟然就这样接受了。时日一久,赶上她真的叫他哥哥了,他竟然心生烦躁。
日子在他们之间静好缓慢得如流水,这情愫是何时变的,只怕他也记不得分不清了。他只记得她带着各种小情绪的每一声轻唤。
李知蔓贴在他胸膛上,只觉得他呼吸忽而有几分急促,而后又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叶修庭?”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可药已经吃过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李知蔓松了一口气,又趴回他胸膛上。
忽而,叶修庭的胳膊动了动,然后那胳膊竟然抬起来,搭在她背上,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李知蔓知道他是无意识的动作,或许只是感觉到有什么趴在自己身上才会如此。可这一刻,李知蔓似乎是等了许久。有意识也罢,无意识也罢,就算是自欺欺人一回又如何呢?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叶修庭抱着她,迷迷糊糊只说了两个字,便戳破了她一切的幻想。
“叶棠。”
叶棠,又是叶棠。
怪不得他会抬手抱她,怪不得他如此温柔轻声细语,原来,他在昏迷不醒的梦里想的都是叶棠。她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眼泪一瞬决堤,止不住地流,源源不断落在他的衣襟上。
泪眼婆娑里,她看见他枕边露出一角什么来。
她坐起身来,将那东西一抽,待看清了信封上两个字后,她终于忍不住坐在他身边哭出了声。
休书。
他明明没醒,此时再看,好像他就连睡着也是一脸的冷峻。只有在他呢喃叶棠的名字的时候脸色才会稍稍好看一些。
看着床上依旧平静的人,李知蔓颤着手将那封休书捏得发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一瞬间恍若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满心绝望。
“叶修庭,你怎么能爱你的妹妹。你既然娶了我,又怎么能想着休了我。”
她匆匆穿上衣服,哭着出门,连同那封休书一并带走了。
逡巡一夜,辗转一夜。偌大的将军府里,只剩下她和满院北风。
侯府满门遭屠戮,早就没了。皇宫她待了十几年,可那里不是她的家。这将军府里有她爱的男人,可那个男人不爱她,这儿也不是她的家。
她突然发现,草草二十载,她依然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这世上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爱自己的人。她所有的痴心和执着。在叶修庭这里通通都是笑话。无论她怎样,她也得不到他的心。
他早就没有心了,他的心,早就在叶棠出府的那天,跟着叶棠一起走了。
今夜无月,无人注意到将军府的少夫人流着泪,披单衣,就这样在府里漫无目的转悠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