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半个长安的贵女夫人都来了,但说到底与苏妍有来往,能说到一起的也就那么些个,陈氏体恤她们小姐妹,便独独给她们在苏妍院中开了一席,好叫她们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
用过饭,众人见院里风光好,便唤人收拾了碗碟,坐在院中闲聊。
魏鸢看着苏妍院中那一众花花草草,再想起那置在百花丛中的席面,呶着嘴佯装不忿,“你说你,怎么这样会挑时候呢!”
苏妍失笑,觑她一眼,道:“这怎么也怪到我身上了?”
人的出身生辰,从来不是自己做的了主的。
一旁的秦凌云笑道:“你别理她,她啊,如今是什么都能找出不顺心的地儿,都有能说的!”
语罢与苏妍对了个眼神,会心一笑。
开过年,陈氏便给魏鸢定下了人家,睿郡王的嫡次子朱齐。
睿郡王乃是先皇七弟端亲王一脉,先皇当年乃是以霹雳雷霆之手段一路踏着众多兄弟的白骨登上皇位,先皇在位之时因其手段冷硬嗜血,是以皇室众兄弟虽说心中各有各自的打算,但都畏惧先皇手段不敢轻举妄动,后先皇重病,一夕暴毙,那些个魑魅魍魉便一个接一个冒出头。
好在明昭帝自出生便得封太子,多年来众位太傅倾尽心力,教他天子谋略,制衡之道又自幼跟在先帝身边,多少学了些先帝的手段,加之朝中以庄太傅为首的众位忠臣的不二忠心,这才平息叛乱肃清皇室。
那场叛乱几乎先帝尚在人世的众位兄弟几乎都有参与,是以平叛之后,到如今皇室亲王安然无恙的便只有一个端王,一个贤王。
睿郡王乃是端亲王幼子,自幼目睹着端亲王为人处世的方式,待到自己封王建府,更是身体力行的将中庸之道贯彻到底,是朝中人人称颂的好脾性。
陈氏会挑中睿郡王府便是多多少少考量了这一点。
都说知女莫若母,陈氏心里清楚魏鸢性子比一般的贵女少了些娴静,又是个素来受不得太多规矩拘束的,这样的性子若是许给了旁的规矩大的人家,定是要受委屈的。睿郡王夫妇二人都是和善的人,若是嫁过去,以他夫妇二人的性子定不会为难魏鸢。
至于朱齐本人,陈氏更是多番打听求证,知道他为人周正,素来不做寻花问柳之事,身上更是没有那档子纨绔子弟的恶习。
如此陈氏对朱齐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当即便定下这桩婚事,到如今六礼已过,五月中便是嫁娶之日,是以魏鸢这些时日便被陈氏拘在家中待嫁。
朱齐此人合了陈氏的心意,却没能合了魏鸢的心意。
许是性子使然,又或是自小与舞刀弄棍的秦凌云一同长大的缘故,魏鸢自懵懂之时便对习武之人有着天生的好感,待得再大些,有了些女儿家的心思,更是想着自己日后定要嫁个将才。
一身武艺保疆卫国,这样的男儿才是魏鸢心中的良人。
可朱齐……
自从知道定亲一事后,魏鸢便托秦凌云打听朱齐此人。
长安众多世家,倾其半族之力供养的公子们,或是清风朗月,或是鲜衣华服恣意昂扬,哪一日信马由缰自街头倏忽而过,便能让升斗小民茶前饭后说上数日。更遑论如今皇室子孙单薄,朱齐作为睿郡王的嫡次子,论身份地位是长安这一代的勋贵中排的上号的,照理随便着人打听便能听到些消息,偏生这朱齐是个另类。
那些个公子少爷的宴游之事他极少参与,青楼舞馆烟柳之地更是没他的踪迹,就连马场猎园都打听不到他的行踪,好似这人不住在长安一般。
秦凌云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睿亲王嫡次子,自十岁过后便不甚出府。
魏鸢心中本就对朱齐不甚满意,知道这一点后更是不满这桩婚事。
虽说她心里清楚陈氏疼她,定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可到底没见过人,心里难免惴惴,便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不甚出府?
难不成是身有隐疾?
亦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魏鸢愈发坐不住,终于在三月的一日狠下心瞒着众人自己偷跑出府……
许是缘分天定,许是旁的什么原因,魏鸢那日一时冲动孤身出府,竟真的让她见着了鲜少出门的朱齐。
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魏鸢和朱齐,大概没人清楚,苏妍只知魏鸢午后出门,临近黄昏被睿亲王府的马车送了回来。
后来魏鸢被担惊受怕的大半日的陈氏罚跪了两个时辰的祠堂,苏妍去看她的时候,这个一向明媚的姑娘露出了她鲜有的女儿家的姿态,轻声说:“他其实,没有我想的那样不堪……”
不过这话魏鸢如今可不会认,她自那日出府后便被陈氏拘在了家里,如今已是月余。也不知为何,她把这事怪到了朱齐身上。
几人正拿魏鸢逗趣,远远便见丫鬟带着一名外府装扮的小厮自前院而来,在玉清小筑院门前驻足,那小厮躬身将手上捧着的方匣给了流萤。
“姑娘,是睿郡王府的人。”流萤嬉笑着看了魏鸢一眼,将手上的匣子放在苏妍手旁,道:“睿郡王府的二公子祝姑娘常乐安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