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冥冷笑了一声:“我本是打算替他办完事情,还完他的救命之恩,就他要清算我,我也不怕,早已经安排好带你逃走的后路,只是委屈你可能要跟着我隐姓埋名一辈子。”说罢,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我已经想好,他既然如此咄咄相逼,我偏偏要有名有份,光明正大地离开。”
伶俜睁大眼睛:“他到底是皇上,你不要同他硬来。”
苏冥点头:“我自有分寸,总归接下来这段日子,你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觉得自己计划顺利便好。”
伶俜点头,又问:“你要如何做?”
苏冥无奈地笑了笑:“本来做惯了苏冥,不打算恢复沈鸣的身份。但他要这样不仁不义,我也只能把济宁侯世子,卫国公苏重山嫡亲外孙的身份拿回来。”
伶俜明白他的意思,她曾是世子夫人,只要他是沈鸣,她就是他的妻子,他和宋铭的婚约自是可以不作数。只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太难,因为无论是卫国公府还是济宁侯府,都早已经不复存在。何况他模样早就改变,只要苏冥失口否认,谁会相信他?
苏冥看出知道她在想什么,拉着她的手道:“还记得我表妹苏词吗?”
伶俜脑子里冒出几年前那个被流放的苏家小女孩,点点头。
苏冥苦笑道:“我本是答应三年内接她回京,却到底是没做到。不过好在岳丈同蜀王关系交好,去了那边颇得照料,后来阴差阳错成了苗王义女,去年还被封了个郡主。这次她会跟着苗王一起进京,为舅舅翻案。”
伶俜愕然地睁眼:“这可行么?”
苏冥点头:“当初李贵妃死后,他身边的内侍赵公公就出了宫,去向一直成谜。我寻了他好久,前段日子总算是将他抓到,如今我已经拿到李贵妃派人给鞑子泄露军情的证据。光靠苏词和我定然是还是不够,但你别忘了,当初我舅舅出事,直接受害人就是前太子一系。太后巴不得为舅舅翻案,虽然儿子已经不成气候,但至少能还他一个清白,还能替辽王铺路。下个月太上皇会在沁园宴请群臣和勋贵,届时宋铭也在,正是请求翻案的最好契机。”
伶俜明白了他的打算,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趁着请求给苏凛翻案的机会,他正好表明自己真实身份,宋铭想否认都难。
☆、116.一一六
苗王朝贡,是五日后入的京城,锣鼓笙箫,金鼓喧阗,仗势十分壮大。伶俜在后宫,并没见到已经成为苗王义女的苏词,但是也听说过这回苗王进京的盛大场面。
苗疆是在景平帝在位时开始朝贡,虽然如今景平帝已经退位做了太上皇,但自也要做东在沁园大设筵席,正巧是秋菊盛开的季节,便办了赏菊宴,同时邀请了文武百官和京中勋贵,白日赏菊,晚上夜宴。
沁园的菊花堪称一绝,各种珍稀品种,应有尽有,此时百花凋零,唯有满园的菊花开得轰轰烈烈,芬芳缭绕。伶俜抵达菊花园的时候,太后太妃及命妇们已经早早抵达,赏花观景,好不热闹。
伶俜身份颇有些微妙,说是皇后,又还未行大婚,若是普通世家女子,如今又已经入驻后宫。传言新帝为了她,连将太后都从皇宫里赶来了沁园,如今在后宫是至尊独宠。
命妇们都隐隐听过这些传闻,认得她的人见了她,无一不恭恭敬敬行礼,嘴上说得是明月乡君,但这礼数明显已经是当成了皇后。横竖不久之后,她就是皇后,先献个殷勤,总该没差。
伶俜没经过着阵仗,难免有些不自在,敷衍地和众人寒暄,赶紧上前给太后行礼。太后当初离开皇宫时,对这个新后一直嫉恨在心,但今日却破天荒地待她十分热情,免了她的礼,拉着她的手笑语宴宴道:“乡君不消多礼,本宫也好些日子未见到乡君了,甚是想念。”
伶俜对太后的这番热情,甚是奇怪,正抬头看她,却见她拉着旁边一个穿戴打扮与周遭女子孑然不同的少女道:“这位是苗王义女,太上皇刚刚封的辰南郡主。”
少女穿着刺绣花边的百褶裙,上装着缀满银片的大领胸前交叉式右衽上衣,脖子上挂着繁复的银项圈,头上戴着银花组成的银冠。面容秀丽可人,眉眼明媚,带着几分生机勃勃的英气。虽然时隔久远,与记忆中已经相去甚远,但伶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词。见她如今这样子,想来是过得不错,她心中稍安,朝她微笑颔首:“郡主,好久不见。”
苏词面上有些动容,却也只是笑笑:“难为乡君还记得我。”
太后自是知道这两人甚么关系,但碍于周遭人多,也没多说。寒暄完毕,招呼众人继续赏菊。伶俜打小在田庄长大,也不是附庸风雅的人,跟着众人看了会花,又见苏词同太后融洽,联想刚刚太后对自己的态度,猜测她此番进京为了替父亲翻案,已经与太后搭上了线。
她默默退出园子,准备去别处逛逛,不知不觉就走到湖边石画舫处。熟悉的风景,让她蓦地想起多年前,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宋玥,就在这画舫里,当初因为上一辈子的阴影,被他吓得掉入了水中,是苏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救了自己。如今想来,却是不胜唏嘘。她和宋玥两世为人,本是窥测了天机,算占着先机,她倒是有惊无险活到了如今,宋玥却到底没抵过命运。说起来他的死,也有她的推波助澜,惟愿下辈子,他再莫遇上自己,找一个相知相依的女子,安安稳稳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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