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蹙着眉头,“你不是仙人之躯,怎的这般困?”上上下下地打量凤九,确定她不是半仙之体的仙婢、仙仆、仙童,眉头就锁得更紧了。
帝禾亦有一样的疑惑:凤九怎的困成这般。
凤九道:“仙人最多闭目养神打座,又不用睡觉,别说一日,便是一月也如弹提一挥间,你说这下界的凡人,一生百年,却有三分之一是在睡梦中度过。也不知我是不是飞升时未经雷劫,我一到酉时,必要睡一觉。”
帝禾好奇,仙人很少有睡觉的,凤九这样睡觉可不大妥当。“你一直这样?”
凤九道:“我也奇怪呢,你们难道从不像凡人那样睡觉?”
她曾是九音,九音好像就不睡觉,最多因心情不好,躺在榻上生闷气,那是生气不是睡觉。凤九每日必是要睡的,不睡就会觉得第二日精神不好,可一旦修炼,又可以不睡觉,连她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水柔道:“可要我们北天王宫的天医来瞧瞧?”
凤九轻声道:“我们天王宫里也是有的,没瞧出个原由来。”
飞升的仙人,怎会再睡觉,他们饮的是琼浆,吃的仙果、仙液,没道理会再睡觉,睡觉这种事,是下界之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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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禾坐了一阵,告辞离去,一路上琢磨凤九的事,没听说哪个仙人睡觉,倒是有仙婢、仙童们会睡觉,他们是半仙之身,一天睡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都有,其他时候精神是极好的,可凤九睡得比他们还多,可修为又是真正的仙君期。
不知不觉间,就近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宫。
帝禾与太上老君相对而座,寒喧几句后,他直切主题,“老君,如果有飞升仙人来到上界,大半载后,每日必要睡上几个时辰,这是何故?”
太上老君凝了一下,“仙婢、仙童里有半仙之躯的,一日睡上一两个时辰是有的,她睡几个时辰?”
“短则三个时辰,长则五个时辰。”
这睡的时间够长。
“什么修为?”
“仙君。”
太上老君深思,呢喃道:“照理不应该呀!天仙修为者,多是仙人之躯,越往上,越是修为高深,当是不眠不休才对。怎会每日睡这么长时间?只有两个可能。”
“老君请讲!”
“一,她是新魂魄,不够强大,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日会睡上七至十个时辰,睡得越久,越便于成长;二,她是最后一世的魂魄,就如凡尘的百岁老者,年龄太大,反而容易嗜睡,其实那不是睡,而是昏迷。你所说的仙人,又属于哪种?”
第一世,或是最后一世?
凤九属于哪一种?
帝禾问道:“只有这两种可能?”
太上老君肯定地点头,“若引荐我一瞧,我定能分辩出她是哪种。”
无论是第一世的新魂,还是最后一世的老魂,太上老君从未见过,此刻倒生了兴趣。飞升上界的仙人,也不知道积下了多少世的善缘才得到飞升成仙的机会。
帝禾沉声道:“今日之事,还请老君莫与外人道。明日百花宫,我将此人指给老君瞧。”
太上老君亦想见见这位仙人,当即应了。
待帝禾走远,太上老君拾了占卜神器,往地上一撒,心下一沉:“竟然是她……”他闭上双眸,她应该魂飞魄散才对,怎又回来了,而且现在的这世才是她最后一世,从卦相上显示,是有人牺牲自己,为她改命,甚至牺牲了自己九千九百世的轮回机会,方才为她续得五世轮回。
可又有人从中破坏,硬是生生折损了她的四世寿缘。
这是天意,还是她命数如此。
太上老君盘腿而坐,似要悟透其间的隐情,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地喝声“金儿”。
一个仙童奔了过来,“师祖有何吩咐?”
“准备仙药,我要炼一炉延寿仙丹。”
仙童问道:“师祖是炼哪一种?与天地同寿的,还是仙界五千年、一万年,亦或是……”
太上老君道:“天地同寿仙丹,老道至今也没收集齐药材,就炼一炉万年寿丹的,明儿赴宴送人。”
仙童应声“是”,退出大殿,心里暗暗地道:多少仙人上门求丹,师祖也少应的,这一次居然主动给人炼延寿仙丹,只不知他要将这仙丹送给何许人?仙童一面琢磨着,一回进了炼丹大殿,与两个仙童预备药材。
一万年的,这炼起来可需些时日,今日开始炼,到得明日也不知能否炼成,可师祖说要炼,就定是有他的法子。
明儿跟着去瞧瞧就好了,能知道老君师祖把仙丹送了谁。
延寿万年,指的仙界的万年,这所用的仙药可都是极好的,难得一见的好。
*
西冥界。
帝川坐在忘川河畔,摸一块三生石,在难得的缝隙上,他握住刻刀,用心地刻下“九音”这个名字,一笔一画,他无法想像,九音是如何将他的名字不用神力,只凭女儿家的力气刻入这坚硬的石头里。
他终于刻好了,看着她的名字,第一次觉得温暖而熟悉。
第一块石头刻得艰难些,刻到后面就熟络了许多,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他不知道在河畔坐了多久,只不停地想着:九音就这样坐在河畔刻字,一遍又一遍,在刻名字时,她就安静下来,也至刻毁一库刻刀,竟将仙界的宝剑都刻毁成粉末,与石屑一起变成了流沙。
九音……
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痛。
他在她心里种下了情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