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始终与虞美人隔着一段距离,虞美人这无头无脑的话没叫他神情变上一变。
“我知道,殿下眼里,只怕我也是狐媚妖女,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还后宫一片安宁,”虞美人嫣然一笑,“可我只尽了本分,从没想叫赏花人识得我啊。人们觉得花美丽,却还要怪它美丽。”
“虞美人失言,”萧湛微微皱眉。
他正要请辞,虞美人忽然低声道:“我从未迷惑过皇上。”
久久无声。
虞美人攥着腰侧的香囊,语气傲慢娇纵,像换了个人:“这花看久了倒是厌了,回头问问皇上,能不能把它除了。”
碧玉很快拿了扇子来,虞美人伸手拿了,没与萧湛打招呼径自而去。
当晚,萧湛正在灯下看苏洋的来信,那一封信纸还没彻底被火苗舔成灰烬,外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萧湛立时把余灰扫进砚台里。他刚刚起身,书房门猛然被推开了。
御前侍卫唰唰闯进来,客气地与他抱拳:“陛下有命,请殿下过去。”
陈帝在御书房,披着龙袍,面色如纸,不时地咳几声,分明是还没好的模样。
“父皇,”萧湛跪下。
陈帝睁开眼睛,下一瞬颤颤巍巍地抓起茶盏砸了过去:“混账!”
萧湛额头霎时被瓷片砸破,血顺着脸侧流到下巴上,他伏低身子:“儿臣不知何事惹父皇生怒……”
陈帝咳得惊天动地,却还要上前打萧湛,内侍忙小心拉了劝说:“陛下龙体要紧,保重龙体……”
“咳咳……”陈帝抓起桌上一物砸到萧湛面前,“朕不料你如此歹毒……咳咳……”
那是一只香囊,松香色,滚了金线的边,除此外再无刺绣。
虞美人没了。就在今晚。
太医诊断出是中毒而死。侍卫把栖霞宫搜得底朝天,才搜出毒就在香囊中,是日积月累慢慢散发了毒性。虞美人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当场便被杖毙了。
“这香囊……当初是你送给朕……安神的……”陈帝指着萧湛,“是不是!”
萧湛面色煞白:“……是,可儿臣从未有谋逆之心……”
“住口!”陈帝怒不可遏,扶着桌子险些喘不上气憋死,“……去,刑部何在……给我好好审!”
第五章
不管事实如何,其实都不该由刑部来审。陈帝是怒到了家,竟然略过了大理寺,直接交给了刑部。
刑部尚书韩重明年过五十,什么案子没见过,倒是皇子下毒谋害圣上头一回见。可最后死的是之前引得朝臣怨声载道的虞美人,这本该天怒人怨的案子便变了些味道。
“香囊中含有黄花铁线莲、银粉背蕨、铁海棠……”韩重明字正腔圆,“佩戴时候久了易患不治之症,于人命有害。二皇子有何话要说?”
“香囊是前年所献,若真有毒,怎会到今日才发?”萧湛隐有怒气,却仍冷静。
韩重明摇了摇头:“这几种药正是慢性毒,发作时候至少也需一年。”
“香囊里并未放过这几样物件,只有丁香而已,”萧湛道。
或许是后宫斗争,哪个妃子使了这法子,却不想正好叫他当了替罪羊,但他无凭无据,就算虞美人活着也未必知道是谁要置她于死地。前一夜苏洋寄信来,说即将凯旋,叫他静候佳音。倒是乐极生悲。
这案件实在难办,证据有,证人是当今圣上,搁着旁人,朱笔判了待不到秋后即可问斩结案。但究竟是皇子,如何也要看陈帝的意思。刑部并未给萧湛上枷锁,韩重明绕来绕去问不出什么,刑又不敢轻易动,大半日下来累得不轻。
“暂且到这里,”韩重明苦着脸挥了挥手。
韩重明有些意外,在御书房里见到了陈帝。陈帝翻着奏折,面前摆着一碗没热气的药。
“皇上,二皇子之事……微臣不解,”韩重明拱手。
陈帝咳嗽起来:“审出来了?”
韩重明摇了摇头。
陈帝摔了笔,又是好一阵咳,许久慢慢止住,冷笑道:“堂堂刑部竟然审不出来,朕养着你们当摆设么?”
韩重明瞪圆了眼睛:“可……”
“这个德行还如何明正法令!便是到你们那里的犯人,难不成不开口你们就由着他去了?!”陈帝一把扫落了药碗。
“皇上息怒……”韩重明连连道,心道果真是父子,可不就是不开口逼得人头疼么。
再审时,韩重明没再出现,直接扔给了刑部侍郎吴用澜。吴用澜开口问,萧湛再辩也辩不出花来,几乎是在费口水了。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刑部律法严明,若殿下不肯认,也只能怪下官无礼了,”吴用澜双手作揖,“刑部也是按着皇上的旨意办事。”
“我没做过如何认,”萧湛面色苍白,清澈的眼睛里有一丝嘲讽。
“那就得罪了,”吴用澜一拍惊堂木。
一旁侍从拿了鞭子来,长约五尺,在香油里浸过,抽在人身上揭不起皮r_ou_,却能叫骨头寸断,端看人如何使力。
萧湛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他知晓帝王家无情,可鞭子落在身上时,不免想到那不听他一字辩解的圣上,其实也是他父亲。
三五鞭甩下,萧湛便冒出冷汗来,还是被人按了肩膀才没倒在地上。
“殿下早说了,也免受皮r_ou_之苦,”吴用澜一摆手,鞭子垂在了地上。
萧湛咬着嘴唇,狠狠地看吴用澜,又闭上眼睛。
鞭子复又抽在萧湛纤韧的身子上,他咬破了嘴唇,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