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皇帝哪能再落顾韶的面子?
何况顾韶也没有直接跟皇帝提到卫皇后——半晌后,宣明宫,顾韶行礼毕,却提起了崔见怜之死一事:“闻说陛下已经查明真相,不知真相为何?”
端化帝确实如卫溪所言,因崔见怜之死对简虚白生出罅隙之后,也开始考虑梁王所言,天花之事上面顾韶存心欺君不说,还借自己的手铲除了老对手——此刻简短的给顾韶说了下经过,眼角余光却一直在仔细的观察顾韶。
只可惜顾韶的养气功夫太好,皇帝委实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只能失望的暗叹一声,道:“顾相现在不过来,朕也正要遣人去请。如今来了正好,此事虽然已经查明真相,但要怎么个处置法,朕却有些举棋不定了!”
“臣斗胆问一句:既然庶人崔氏之死的缘由,已经查明。”顾韶闻言,思索了会,拱手道,“却不知道,陛下可要继续追查崔太后之死?若要如此,那么现在再提处置,未免过早,不如等崔太后之死的结果出来,再作计议?”
端化帝皱眉:“朕之生母去世的突然,当时宫里是个什么情形,顾相也晓得。所以这件事情是先帝亲自查的——先帝英明神武,远胜于朕!先帝亲口言朕之生母乃是急病故世,岂能有假?”
“先帝亲查,自无虚假!”顾韶很是体贴的点了点头,拈须道,“如此说来,宋卢氏所言,崔太后之死与皇后娘娘还有燕国夫人有关之事,却是凭空诬蔑了!”
“但皇后终究参与了庶人崔氏之死!”端化帝听出他要为卫皇后说话,冷哼一声,说道,“枉费朕一直以为皇后宽容大度,对庶人崔氏犹如同胞姐妹!”
顾韶却也不替皇后分辩,反而点头道:“皇后此举,确实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
他这么讲,倒让端化帝有些愕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才道:“未知顾相以为,朕该如何处置皇后?”
“臣以为,皇后触犯七出之条。”顾韶想也不想就道,“该如何处置,当由陛下钦断!”
“……”端化帝半是无语半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嫉害侧妃,确实可算犯了七出中的嫉妒之条,问题是,寻常人家主母打杀了一个良妾,也未必一定会下堂呢,何况是中宫?
尤其太子现在还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男嗣,冲着这一点,端化帝也不可能废后啊!
“皇后到底是朕的结发之妻。”等了半晌,见顾韶没有递梯子的意思,端化帝只能自己圆场,“何况太子年纪也大了,总不能为了一个庶人崔氏,落了太子生母的脸面。”
顾韶却道:“但七出之条并非小过,陛下若是因为太子对皇后轻轻揭过,万一皇后此后再犯怎么办?臣听说陛下已有充实后宫之意,此事之后,这后宫之中比庶人崔氏更为美貌、更得陛下之意者,可不是一个两个!到那时候,这宫闱恐怕就要乱了啊!”
端化帝再次狐疑的看了他一会,才试探道:“顾相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好提议?”
“臣以为不如让皇后卧病些日子,待新人入宫之后,择其贤者代掌后宫之权。”顾韶道,“如此皇后有了人牵掣,自不会再贸然对妃嫔下手!”
“这倒也是个办法。”端化帝疑惑的看着他,“只是……顾相以前不是一直为皇后说话的吗?怎么这回竟劝朕对付起皇后来了?”
顾韶闻言,正色说道:“陛下误会臣了!臣以前之所以为皇后说话,那是因为不知皇后对庶人崔氏做的事情,而帝后和谐,本是国家吉兆!臣自然希望,陛下与皇后恩爱和谐!如今既知皇后有负陛下之望,臣又怎么可能包庇皇后?毕竟,臣受先帝托付,忠心的,从来都是陛下,而不是皇后!”
端化帝闻言颇为唏嘘:“朕现在可信任的,大约也只有顾相了!”
只有我?
顾韶心下暗道:看来燕国公到底也受了其妻拖累啊!
……这番话不久后传到了卫家,卫丕气急败坏的赶到书房去见卫溪:“爹!顾韶简直欺人太甚!”
“出去!”卫溪转过来,看着儿子面红耳赤心急火燎的模样,一挑眉,却指着门外,“退到庭院外,重新进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瑞羽堂子弟,自该有卫氏嫡支该有的风范与气度!你这遇见点事就慌慌张张的样子,跟外头那些常人有什么两样?!”
卫丕几欲吐血,但被父亲严厉的目光瞪着,只得怏怏道了句:“是!”
转身出门,走到月洞门外,整理好衣冠,以不疾不徐的步伐迈入院,穿庭过户,缓步过回廊,至书房门口请示:“爹?”
“进来吧!”卫溪这才哼了一声,示意伺候笔墨的小厮,搬了张绣凳放到自己书案之侧。
卫丕按捺住抓狂的心情,行礼之后,依着父亲的示意落了座,又暗暗提醒自己语速不能快,这才道:“爹,刚刚接到的消息,顾韶进宫面圣,提到皇后,竟说皇后犯下七出之条,要陛下决断!”
“陛下因太子不肯废后——本来事情到这儿已经可以大事化小了,偏偏顾韶又说,若不罚皇后,恐怕皇后不肯悔改,以后再犯!”
“竟建议陛下收皇后六宫之权,分与即将入宫的新人!”
卫丕愤然道,“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没了宫权的皇后,那算什么皇后?
新进妃嫔必定因此藐视中宫,而中宫失去了威严,又如何震慑那些有意铭仁宫的野心?!
这等于把太子推到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