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海东吧,好孩子,让我仔细看看你。”
徐海东跪倒在床头。
陆敏之颤巍巍的手抚摸过儿子的脸,声音哽咽道:
“你已经这么大了,我、我对不起你……”
她都不配自称是母亲!
徐海东眼泪也被招出来了,边哭边笑,“妈,您说得什么话!您生育我,还把活着的机会留给我,是儿子对不起您,没有早点找到您。”
几乎是一辈子没办法团聚呢。
徐海东将手埋在母亲手心,母子俩都控制不住情绪抱头痛哭。
楚修谚只能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
他曾发誓不让妻子再伤心流泪,然而眼前又是母子重逢,根本不可能克制激动的情绪。楚修谚只希望这是陆敏之最后一次哭泣,半生飘泊,余生不再颠簸无依。
他和敏之都老了,如今有子孙在旁,唯愿过个平安无波的晚年!
宝镜也在房间内。
打量奶奶神色,就知道奶奶是真正恢复了记忆。
那必然是连许首长都一块儿记起了,这叫人有些遗憾——其实在最后一次施针过程中,宝镜是有机会种下精神暗示的,完全可以伪造一份没有许泰达的“记忆”,以假乱真,塞到陆敏之脑中。
宝镜最终没有这样做,倒不是因为许泰达,而是为了尊重奶奶。
不管酸甜苦辣,那份记忆都属于陆敏之本人,宝镜不是神,没有资格替陆敏之做决定。
看如今的表现,哪怕记起了,与大局也无碍——屋里只有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陆敏之和楚修谚夫妻间弥漫的脉脉温情。哪怕陆敏之醒来后,还未与楚修谚说过一句话,夫妻俩的一只手从头到尾都是十指紧扣。
奶奶和爸爸抱头痛哭,宝镜也没有上前干扰。
陆敏之的身体,的确需要这一场情绪宣泄,才会真正好转。
心结解开,现如今调养身体倒不是难事。
直到母子俩人哭累了,宝镜才推了推弟弟徐朗。
六岁的徐朗很有眼色挤上前去,奶声奶气叫着“奶奶”,乖巧聪慧,冲淡了陆敏之的悲伤。
与亲子重逢,母子俩都激动万分,又带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诉说的陌生。徐朗只是个小孩子,他插科打诨,化解了陆敏之和徐海东的尴尬。
不一会儿,陆敏之就被徐朗逗得破涕而笑。
她虽然错过了儿子的童年,似乎又能在孙子身上遐想下海东小时候的情景。
当然,陆敏之也没有忘记孙女。
“小镜,你来。”
陆敏之把宝镜叫上前,拉着徐家三口不肯放手。
陆谨行怕妹妹过度悲伤,忙把李淑琴叫上前:“敏之,你还没见过海东的媳妇吧?”
李淑琴大小也算个女老板,最近几年锻炼得落落大方,从前也是个直爽得性格,首次和亲婆婆见面,李淑琴很紧张。陆家门楣不凡,算算年纪陆敏之和宝镜外婆差不多大,同样的年纪,李淑琴觉得自己妈就是个寻常老太太。
但亲婆婆只看外表,说是她姐姐也有人信啊!
反正李淑琴瞅着,婆婆比宝镜大舅妈还年轻洋气。时光对陆家人的眷顾,都集中在了陆敏之身上。陆谨行是个帅老头儿,陆敏之年纪不小,绝对只是个中年美妇。
李淑琴心情很复杂,听陆舅公的话走上前,僵笑着喊了声“妈”,到底是在亲婆婆面前露了怯意。
陆敏之也不挑破。
她哪里会挑剔儿媳?
只凭这些年,母子没重逢前,是李淑琴照顾着徐海东,陆敏之不知道有多感激她。更别提,李淑琴还替儿子生了一双儿女,孙女懂事优秀,孙子聪明伶俐……陆敏之一颗心都快被宝镜姐弟给融化了。
“在台岛时,小镜就给我讲过家里的人,你就是淑琴吧?”
陆敏之拉了李淑琴的手上下打量,不知道有多满意。
离开台岛时很匆忙,但陆敏之也让丈夫帮忙替众人准备了礼物。
当年的首饰早就在战火离散中丢失,陆敏之只得按照时下的审美替李淑琴准备了一对风龙金镯子。沉甸甸的金子其实不值多少钱,把它们套在李淑琴手上时,到底是弥补了当年没有喝到媳妇茶的些许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