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往前走,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苍白着脸,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身形伶仃地站在那里,虚幻得像一个影子。
顾言笙几乎以为是幻觉,是自己满脑子都是他才会在这里突然看到他,但是下一秒他却满脸惊慌地叫着他的名字,朝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顾言笙一时有些茫然,明明是吃东西都拿不稳勺子的人,哪来的力气来到这里,又是哪来的力气冲向他呢。
他朝他跑过去,并叫他不要跑,可他依然在跑,并且也没有停在他面前,而是越过了他身边。
顾言笙愣了一下,回头却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李清举着一个输液瓶,往沈堪舆的头部重重挥了下去。
——
李清只是想给顾言笙一个教训,她从来没被人这么羞辱过,所以捡银行卡的时候,顺手捡了一个瓶口碎裂的输液瓶。
她没想到沈堪舆会突然出现,挡在顾言笙的前面。
她想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急促地调整方向,输液瓶虽然没有整个击中沈堪舆,碎裂的尖锐部分却从他额角重重划过,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鲜血迸射出来,溅了她一脸。
沈堪舆手上的袋子掉了下去,一大颗一大颗的新鲜草莓从里面滚了出来。
输液瓶从李清手中滑落,砸到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巨响。
可顾言笙只听到了沈堪舆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他疼得都喊不出来,只能大口大口艰难凌乱地喘息着,脚下站立不住,却努力地没有往后倒,伸手想扶住旁边的墙。
他知道阿笙在他后面,他应该流了不少血,他怕把他弄脏了。他记得阿笙今天穿的衣服是以前苏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阿笙一直都很喜欢很珍惜的衣服,阿笙经常会亲自熨烫它,每一处褶皱都要烫得平平整整,如果被他弄脏了,阿笙一定会很生气。
头上的伤口真的特别疼,他眼前一片漆黑,快要站不稳,却怎么也够不到墙。
他踉跄着几乎就要往前跪倒,却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揽进了他怀里,他惊慌地想挣脱,却根本没有力气,只能哆嗦着嘴唇,瞳孔涣散着语无伦次地喊他的名字,跟他道歉。
他说阿笙你放开我吧我没有事的,我会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他说我知道这是阿桐送给你的衣服,弄脏了你会很伤心的。
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我妈妈打伤你,不是故意这样给你添麻烦的。
他说对不起,阿笙对不起,我知道自作多情不对,你不要讨厌我,我很喜欢你。
顾言笙用纸巾轻轻捂住他的伤口,低哑着嗓子颤声道:“不会弄脏的,疼就抱紧我,我不会讨厌你。”
顾言笙知道沈堪舆疼得稀里糊涂,想起了以前他们和苏桐一起打游戏的事情,因为他也想起来了。
当年他第一次说讨厌沈堪舆,就是因为他们三个人一起打团队赛的时候,沈堪舆残血帮他挡了一个大招,自己死了,导致他们整个队都输了。
那时候他叫他不要自作多情。
他说你自以为是地做这种事情很讨人嫌。
他问他,你讨厌我吗?他说,讨厌至极。
沈堪舆只是想保护他而已,他懂的东西不多,不明白游戏胜利的重要性,他只知道不可以让顾言笙受伤,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
放学的路上他总是偷偷跟着他,怕他被人欺负,偶尔被他忍无可忍当场抓包,叫他滚蛋,他就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瓶他最喜欢的仙草冻,笑眯眯地递给他,说:对不起我又自作多情啦,可是这附近坏人真的很多,我不放心你自己走回家呀!给你好喝的,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当他是校园一霸的时候,他就想方设法地保护他不被人欺负。
现在他连吃饭都费劲,却还是拼尽全力地要保护他。
他逼得他连保护他这种事情都做得小心翼翼,被打得头破血流,第一反应就是跟他说对不起,求他不要讨厌他。
他那么好,一直以来都那么好是他从来没有珍惜。
唐修说的没错,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老天才会安排沈堪舆这样的人一直守在他身边,如果他并没有拯救地球,那就是老天瞎了狗眼。
——
唐修从别的病房查房出来,听到前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皱起眉头看过去,问一个正在赶过去的护士:“那边是什么情况,又有家属在闹事?”
一天天的有完没完了,昨天他就被一个医闹气得现在都胃疼,今天又来。
护士着急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有人受伤了,唐医生你要不也过去看看?现在就你一个医生在这层楼查房,帮个忙吧。”
“行。”唐修立马答应。
他匆匆赶到现场看到沈堪舆满脸是血地被人抬到担架上,旁边是顾言笙,加班了好几晚加上胃疼,脑子本来有些混混沌沌的,现在脑子里“轰”的一声全清醒了。
什么鬼,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顾言笙握着沈堪舆的手,抬头看到了唐修,立刻急切地道:“唐修,他不太对劲!”
唐修按了几下胃,喘了口气挤过去,看到沈堪舆蜷缩着身体,两腿紧紧地绞着,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头发被汗水和伤口的血濡湿,病号服几乎湿透了。
他努力地往顾言笙的方向靠过去,艰难地想要说话,嘴唇却哆嗦不止,一开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