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上了药,你别乱动了,我喂你吃。”
慕晚乖乖不再乱动,眯眸看着他道:“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钟衍没有答话,而是伸手端起了桌几上的四味补血粥,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她嘴边,待她咽下粥后,又夹了一块薯蓣给她。
这一顿膳食慕晚只动了动嘴,用的极为惬意,也极为安静。钟衍一句话也不说,只一个劲地喂她吃膳食,他不说话,她也懒得说话。
终究两人在一起太久,太过熟悉对方,尤其是钟衍对她,几乎是了如指掌,即便是不说话,也让她渐渐地鼻头发酸。
膳食里有薯蓣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先吃完薯蓣再吃别的,总是将丸子和饺子混在一起吃,不喜欢在吃菜时喝汤,而是喜欢将汤留在最后喝。这些,钟衍一个都没记错。
他总说他不记得,不记得这个,不记得那个,她竟不知,原来这就是他的不记得。
记得她吃虾仁要蘸酱,吃饺子不蘸,记得她吃了甜点就喝不下汤,喝多了汤又吃不下甜点。
将她如此微末的小习惯都记得如此清楚。
这就是他的不记得。
喂她吃完后钟衍把桌几搬了下去,扶着她躺回去,然后放下帘帐,脱了靴子和外袍,翻身上了床榻钻进被窝搂住她,将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低声说道:“睡觉吧。”
慕晚怔了怔,轻轻点了点头,“嗯。”
第五十五章
自与钟衍换血之后,不知是因为身体太虚还是因为心中忧虑过甚,慕晚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安稳,即便是殿中的安神香从未断过,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夜是她这么久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
但也只有一夜而已。
世人都说昙花易败,烟花易逝,慕晚却觉得,它们都抵不上钟衍的善变。
昙花因为易败而无双,烟花因为易逝而耀眼,她和钟衍之间的感情,却因为善变而虚无。
钟衍再也没有踏足过落英殿,莫许给他下了荼蘼欢谢,虽并未受到惩罚责难,终究是被冷落了,怀有龙种的柳明珠依然宠冠后宫一枝独秀。
他对她的温柔,比昙花一现更加短暂。
能印证那不是一场噩梦的,除了这一身紫痕,还有便是那夜被他折腾的七零八落,再也拼凑不完整的凤首箜篌。
那个当初他花了两个月时间,亲手做给她的七夕礼物。
天气时好时坏,落英殿却一如既往的,清冷。
休养了几天,已差不多痊愈了。慕晚披着绒毯靠在楠木椅中看书,一旁的桌上放着一个绘着红梅寒石的茶盏,盏中盛着金丝银钩,白气袅袅飘散,衬的她那张素净的小脸愈发白皙。
连翘坐在珠帘后的小凳子上打盹,绫兰则坐在她旁边绣花,浅色的绣线在素白的锦缎上勾勒出了一朵盛放的芍药,不似常人绣的那般艳丽,她绣的极为淡雅,像是朵被雪水洗过,失了半成色彩的芍药。
殿内的静谧很快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叮铃清脆的佩环相撞之声,和小李子惊慌失措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驾到——”
小李子的通报声还未落,殿门倏地开了,绫兰连忙拽起睡的迷迷糊糊地连翘走到了殿门口,福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莫许仰着脑袋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免礼。
慕晚未曾起身,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抬眼的瞬间,看见了莫许颈窝后的秀发中横插着一根华光闪耀的金簪。
一头龙,一头凤,通体金黄。
楚国皇后身份的象征,龙凤簪。
瞥见带着龙凤簪穿着凤袍妆容精致脑袋高扬,骄傲的像只孔雀似的莫许,她忽然觉得很可笑。不管是龙凤簪还是凤袍亦或是皇后的身份,其实都不过是帝王赐予的罢了,谁能知道这份赐予里头,究竟怀着几分真意呢?
莫许瞧见慕晚唇边不明所以的笑,柳眉登时蹙了起来,跨步行到她身边,竖目冷哼道:“贵妃在落英殿久了,连规矩都忘了吗?看见本宫不行礼,当属僭逆你不知道吗!”
慕晚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书往后翻了一页,懒懒应道:“本宫身子不适,看见陛下不行礼,陛下也不曾说过本宫僭逆,皇后娘娘可是觉得自己比陛下还要尊贵一些?”
莫许一听愈发恼怒,抬手指着一脸淡然的慕晚怒道:“你胡说!陛下这几日何时来过这里!”
慕晚纤细的指尖轻轻滑过纸面,仍旧没有抬眼,“皇后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生辰那日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记得了?”说着,她勾了勾唇,“那样大的事,你当真以为陛下会就此放过你吗?若换成是淑妃,陛下可能不会追究。”
莫许怔了一下,看向慕晚的眸光渐渐蒙上了一层怨毒。
慕晚恍若寻到了趣处,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向了她,唇边挂着半真不假的笑,淑妃自然是不会给钟衍下什么荼蘼欢谢的,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莫许争宠怎么会蠢到给钟衍下那种药?
这宠争的,完全没在正点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