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粉的罗裙滑落垂地,仿佛瞬间铺开一层薄薄花雪。
襟边百花结一粒不松,双袖收窄至腕,也有长带子打了死扣,她将它们套进手指。从床脚捉来长衫,哪怕全身只露着手脸,她仍穿得十分仔细,不厌其烦,扣上几十粒玉珠子,这回连脖子都罩住了。
所有的衣式都是高领密襟,长袖长边,无腰宽摆,故而不盼望暑天。然而,比起此时的不速之客,盛暑也清凉。
明知那人没有多大耐心,她还是蹲下,翻过床边每一片画,找鞋。
“找鞋的话就不必了,我瞧它们太旧,让丫头们绞碎,再给苏儿制新鞋。”一双阴鹜的眼,透过堆珍积宝的香木架,冷森森望来。
她重新立直,裙边曳地,就不拎起,踢一脚走一步,慢吞吞的样子滑稽之极,能让寻常人瞧出一身汗。
架子后面那双眼,不属寻常人,几乎一眼不眨,盯着她每一步。
她只当不知,坐到桌前,将头发成一束,开始磨墨。
“父亲这几日让你画什么?”他长相英俊,他自己也清楚,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看着他青色的衣衫滑过桌线,心中惊悸,想嘲他装模作样,狠狠咬住牙,开口乖答,“临摹李思训之作百遍。”
他嘴角一勾,果然漠不关心,“百遍这么多,岂非不能跟我们去别庄避暑?真可惜,我本来十分热切,盼教苏儿骑马。”
胸口泛起一股令她作呕之气,冷眼将他的惺惺作态瞧明了,“父亲说,我画完之前不能出门。”
“是啊,苏儿最听父亲的话,其次才是兄长的话。”他在她身旁站定,食指触她颊面,指尖往下,轻浮刮过那片细腻肌肤,感觉她的畏颤,心情越好,“不像别的妹妹,懂得父亲老了,要找兄长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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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121片 旧景曾谙
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却无唤叫呻吟。
夏苏不断告诉自己,习惯了,习惯了,只是终究敌不过这人给她的恐惧,磨墨的手一抖,墨汁溅上了袖子,宣纸,还有手背。
他的声音近至耳畔,他的呼吸那么野,吹得她一身寒栗,他的脸贴着她的颈,她却被他大掌按住肩头,跳不走逃不开。
“你瞧,你不依靠我,连丫头都敢欺负你。明明是主子,鞋旧成那样,也没人想到给你换一双。苏儿啊苏儿,你以为父亲还能撑住这个家多久?到时候你再来巴结我,我却是不稀罕了。”
她圆着眼,看他捉了她的手。
他起先用袖子擦墨,随后又自言自语道擦不干净,掏出一片铁皮砂。刘府,害人的东西应有尽有。他拿铁皮磨着她的手背,眼瞧着皮红了破了,渗出一颗颗血珠子。
她也瞧着,眼里干爽,无泪可流。
“苏儿皮肤真嫩,像婴孩一样,轻轻擦几下就破了皮?”他仿佛才看清自己手里拿着什么,神情淡然,“对不住妹妹,我把它当成帕子了。”
她冷冷抽出手,用袖子盖住,一点不觉得疼。
“父亲还在,子女自然听他的,此乃孝道。父亲若不在,长兄为父,妹妹自会尊重。稀罕不稀罕,是兄长的事。日落之前,我要交父亲四卷画,还得重新磨墨铺纸。”
他却重新弯下身,贴着她耳语,“苏儿何不直说你可以滚了?”
她想喊,她想叫,她想拿砚台砸烂他的头,她想不顾一切,施展还没练到最好的轻功,离开这个鬼地方!
啪!
她身上挨了一记,抬眼发现已不在自己的屋子。
一位妆容精致的华丽女子拿着象牙片子,柳眉倒竖,眼角吊起,破坏了那么美丽的容颜“刘苏儿,你好不要脸,竟然勾引男人。”
“大姐,我没……”
不让她辩解,象牙片又狠狠抽一记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