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瞇了瞇眼，任书禾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医院，头上的伤口已被处理过，缠着纱布。

起身坐在床上，他环视四周，这里是单人病房，空间静谧明亮，桌几上放着一杯白开水跟几包药包，除此之外，没有人？

没时间去想他的救命恩人是谁，把他送进医院也不算是救命恩人，医院黑白两道都吃，简直是把他往虎口送。

顾不得头还昏昏沉沉，他一口气灌完杯中水，瞥见一旁的沙发上披着件大衣，毫不考虑的抓来就穿。最近冷得要命，他觉得他没被感冒伤寒缠身，已经是万幸了！

呃……女生的？虽然宽襬的设计他还穿得下，不过有腰身的剪裁还是让他格外感到彆扭……算了，理他咧。

步出病房，任书禾遮遮掩掩，避免跟任何人打照面，推开安全门，他消失在门后。

一路上，身上大衣带着的淡淡清新香味不时飘进他鼻间，这味道很香，却又不像时下一大堆女人擦的有如毒药的那种香水，这香味很贴近大自然，闻了让人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享受着不知名的女人香，他不禁幻想这件大衣的主人是个怎样的女人，是个成熟的都市女子？不过这清雅的香味还又像是大学生或是青涩的社会新鲜人，不不不，半夜在外面溜达，还有那个胆送一个素昧平生，一脸流氓样的他到医院，应该也是个同道中人。

这年头，很少看到出来混的还这幺讲义气！

穿过公园，突然察觉脚下有异物，他低头一看，是足球。

「哥哥，那是我的！」一个小男孩在远方朝他挥手，拔开脚步奔向他。

俐落的勾起球，任书禾熟练地顶在膝上，小小施力抛向面前的男童，只见小男孩接住球后却傻愣愣地直盯着他看。

该不会他的江湖味吓着他了吧？虽然不是真正的黑帮份子，不过他的功成名就却都是混黑帮时得来的。

哼，说来也真是悲哀。淡淡地瞥下眼，他举步离开。

「哇！哥哥好棒喔，教我教我！」

「我也要，哥哥教我！」

「还有我！」

原本在远处的小孩纷纷跑向他递上足球，围绕着他要他教。

原来他们不是怕他。怔了三秒，他笑了，小孩子的心思是最纯真无邪的，是他自己想太多，太过防备才会划地自限。

接过球，他带着他们回到溜滑梯前的空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慢慢教。

「看到没有，要用脚内侧控制球，这样球才会稳，如果要吊高球的话就用脚背。」用脚背铲起球，接着球高弧度地越过这群小毛头的头顶，落在二十公尺远的沙坑。

「哇，好厉害哦！」掌声此起彼落，小孩子们的崇拜搞得他自己很不好意思。

「不对不对，小恭你要传球……」看着他们踢起五人制足球赛，任书禾站在一旁充当军师。「机会来了，小平用脚背铲球，干得好！」蹲下身跟进门得分而兴沖沖的男孩击掌，他开怀大笑。

他好久……好久都没这幺开心过了……

不知不觉已经黄昏，每个人的母亲都来呼唤自己的小孩回家吃饭去。

「哥哥，明天还要出来玩哦！」牵着母亲的手正準备过马路的男孩回头大喊，对他笑着挥手。

对他点头，他看着小男孩在母亲的带领之下过马路，不过突然在路的另一头跌了一跤，他没哭，反而是胡乱拍掉脸上的沙土，对母亲傻笑。

没来由地鼻头一酸，他伸手擦去溢出眼眶的泪。他记得以前母亲也是这样照顾他的，他突然好想见他的爸妈……

步出公园，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他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

他是怎幺了，他一向都是这样不是吗……为什幺今天会特别感到无可容身、无家可归的悲惨心境？一回神，他突然停下脚步，发现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没忘回家的路怎幺走，但是他很久没走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

奇怪，他的头好痛，而且好热，好像有股热气不断往他头顶冲，看见一户人家庭院外接着水龙头，任书禾摇晃走了过去。

天冷，但他直觉想浇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