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月，蹄声肆起。

十几个骑马的黑衣人谨慎的围着中间的马车，轻薄的夜色下徒留一路烟尘，他们要趁夜尽快离开南明郡。那汐已经早早打点好守城的士兵，离开南明郡，他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跟青峰堂得死士在树林玩捉迷藏，不是谁都找得起的。

坐在马车里的苏晚也并不轻松，小狐狸从早上开始莫名暴躁，银白的额心时不时有红光若隐若现，那汐说是有魔物临近的预警。她也算看过玄幻小说的人，一直以为只有什么奇幻大陆才会有这种玩意，此时望着怀中的小狐狸，心中忐忑感愈发明显。

然，大家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一路平安出城行至天亮，终于和树林中等待的队伍汇合。歇整片刻又上了路程，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临近的城镇宜阳。

而南明郡城门之上，李萧遥遥望着早已散尽的尘烟，眼底明暗不定。到底是怕了报应么？这一次，算他还她个人情，偿还自己当年的不信任。缓步走下，睥一眼躬身候着的守城将领，“昨夜城门守得可严？”那将领想了一下忙道：“严的紧，连只蚊子都没飞出去。”

“咳咳……”李萧飞身上马，牵了缰绳，不耐的回了一句，“难不成蚊子飞不过城门？蠢材！”

帝都安平皇城内，李暮霞坐在湖心小亭中发呆，身侧女轻摇着蒲扇，薄唇嗫喏，有话在喉而难言。正自揣度着要不要冒险开口时，遥遥见一人疾步而来，远远跪在亭外，“启禀皇后娘娘，李暮阳将军求见。”

李暮霞眼皮尚未撩开，就见胞弟气势汹汹阔步走来，满是馥郁的园子，仿佛染了酒气，变得浑浊了。

“都下去吧。”言罢端正身形，媚眼一挑，勾起抹冷冷笑意，“不会是来这找酒喝的吧？”

李暮阳一身邋遢的灰布衣，胡子拉碴，除了一双眼睛依旧澄澈清明，早已不复两年前的俊朗飘逸，乍看去和酒肆中的醉汉无异。哼一声，将一个信笺拍在桌上，“收手吧，她威胁不到你的江山，何以不肯放过？”大手移开，恰将一个触目的“杀”字露出。

李暮霞淡然笑之，仿若下这诛杀令的另有其人，眼看着凉风将那被攥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卷进湖中。须臾，端起杯盏抿了一口，“知道了。”看李暮阳没有走的意思，放下杯子又道：“离开安平吧，莫让爹爹看着你揪心。”

李暮阳依旧冷眼看她，半晌，才移了目光，“我会走，还有，杯里既然没有水就不要逞强喝了。”言罢甩袖离开。李暮霞表情僵住，和煦的面容转瞬狰狞，冷冷盯着湖中那纸条浸透淹没，手中的白瓷杯盏倏然碎裂。鲜红的指甲聚拢，仿若捏碎的不是杯子而是心中想到的某人。

感觉到回来侍候的小婢的细碎步音，脸上恢复清雅悠闲的样子，淡淡说道：“以后若是杯盏中再空了，你就自己了解吧。”

小婢吓得脸色一僵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忏悔，李暮霞挥挥广袖有些不耐烦，心思却是又飘到了那张沉没的纸条上。自己派出去的人似乎不会太轻松。

就在次日，苦撑着身子上朝的王百里纣桀竟然宣布立十一皇子百里一凡为太子。这个消息不仅震惊了文武百官更让朝后知道的李暮霞错愕半晌，完全回不过神，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她那一心念想谋得天下的老爹便找了来。

李诺早年就有了篡位之心，将女儿送进皇更是希望将自己的势力进一步扩张，然，这些年，随着李暮霞权势的膨胀，他却反而愈加不踏实了。

现在坐在广寒殿冷声质问，没一句都在宣泄着自己无法抑制的野心。

李暮霞安静的听着，并没用皇后的位置去压制什么，在这个地位等级分明的世道下，李诺早没了这般跟她说话的权力。

李诺一个人滔滔不绝，纵是神情激荡无线愤慨，然，半晌不见对方回应就像是怒燃的火种找不到要点的导火索，甚为没劲，最后终于偃旗息鼓，喝口茶润了嗓不再出声。

静坐一旁嗑瓜子的李暮霞放下手中吃食淡淡一笑，“爹爹，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让您如此焦虑，那么这天下你得来也守不住！”李诺一禀，刚灭下的火星子再度燃起，自古谋反者无一不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他本想逼夺权扶植八皇子百里峥嵘为傀儡皇帝，进而夺得天下，若不是李暮霞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纵是铤而走险也不会拖至今日，更何况在她的怂恿下得罪了慕容家，每年都有各地残余势力捣乱，本是大好形势却有逆转之向让他如何不怒？猛拍下桌子，愤然道：“皇后娘娘好自为之，关键时候，莫要怪为父不顾及血脉之情。”李暮霞笑微微目送李诺出殿，心问，也不知他何时拿血脉之类放心上过？

这一晚，望都殿内，百里纣桀在金煌雕龙软榻上寐着，苍白无血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向外突兀着，显得更加枯槁无生气。随身伺候的人见怪不怪的柔声道：“皇上，药煎好了，您吃了再睡吧。”说起来，百里纣桀最初还会暴怒着将药碗摔出去，经过毒发的折腾后才一点点变乖了。

百里纣桀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由人扶着坐起身，喘息半晌，斜他一眼，“滚出去吧，朕看着你就恶心。”本是言辞具厉的话，现下却因气势不足而不伦不类。人是皇后安排的，听了这话挑挑唇角，眼中透出毫不掩饰的鄙薄之色，然，还是诺一声弯腰退了出去。百里纣桀颤颤巍巍端着药碗，静了片刻，确定那人已然出去，将药倒进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