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席开始没多久,常晚突然开口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于笠初嚼完了嘴里的一口饭,表情有些漫不经心,话也不过脑子,顺口回道:“想你们了呗。”
这话一出,他爸没忍住险险呛了一口,于笠初手却没他妈快,刚伸出去,常晚已经在拍他爸的背帮着顺气了。
“你少来,养了你二十多年你什么x_i,ng子我还不清楚,心里搁了事才会回家,不然连影子都看不到。”
于笠初一时反驳不能,常晚却想到什么似的接道:“对了,你们科之前的主任医师退了休后人手不是吃紧吗,前两天你爸和我说你们医院给你们科新挖了个隔壁市医院的医生去,三十小几也是副高。”
于笠初夹了块西红柿送进嘴里,也不知道在不在听。
“那医生能力经验都不错,但在原来的医院为人处事上的风评不是很好,又有背景,这次被挖过来眼睛盯着哪儿你翻个白眼都能想出来——诶,和你说话呢。”
常晚说着轻轻搡了一下于笠初,似乎对他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非常不赞同,“大科主任去年才让你接上,你的学历够硬简历也漂亮,虽然工作才三年,但能力和经验也没输过哪儿,这位置安排给你坐理所当然——”
常晚被迫第二次停了下来,只见于笠初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了她的米饭上,抬头无害地朝她笑了笑,常晚因这小小的体贴逼不得已顿了顿,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但你这年纪在别人看来总归是年轻了点,不像能担事的,你留神着点,王主任你去见过没?你爸和他熟,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你再亲自去一趟,他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人事变动他也能把把关,你们医院竞争这么激烈,降一级又不知道得多干多少年,这个亏给谁吃你都不能吃,他要是以后工作上找你麻烦,别正面硬杠,怀柔,怀柔懂吗?”
于笠初显得不太在意,筷子利落地夹着菜:“人也不一定过来就针对我,他只要别来管mr,不在一个房间待着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常晚还要开口,于笠初却适时夹了一筷子莴苣放进了她碗里:“放心吧,你当你儿子这十一年白混的,王叔那里,我那几条中华他也不是白抽的,每次坐他边上听他絮叨往昔峥嵘岁月,我二手烟都快吸成肺癌了。”
常晚抛给他一个就你机灵的眼神,一顿饭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继续了下去。
最后还是于笠初洗的碗。
于笠初觉得虽然他家主打平权,但怎么看自己都是食物链底端。
他父母都是从医的,常晚是心理医生,有自己的工作室,他爸是药剂师,原本也在n大附属医院,现在已经提前退了休。
老医生是块香饽饽,他爸退休后被别人请去名头挂了个闲职,实际每天只是在家喝喝茶写写字,偶尔被老同事叫着吃个饭,帮亲戚朋友无偿诊诊病,闲在家没事还能打个太极,每月也有收入进账,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于笠初还小的时候,父母身边的同事常对他开玩笑,说你爸妈啊,一个擅毒,一个惑心,是天生一对。
而他爸妈,一个叫于舟,一个叫常晚。
可不是天生一对。
于笠初擦干了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便去了客厅,眼见着他爸妈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午间新闻。
于笠初站在一旁单手c-h-a着口袋喝水,眼睛不聚焦地看着电视说道:“妈,那韭菜味大,晚上我给炒掉吧。”
“不是要吃饼吗?”
“您也说了费工夫。”
他妈靠着他爸,听了他的话,眼睛慢慢看了过来,嘴上顿了半晌,心里却打着苦心的算盘:“你要是在家待到明天下午,我晚上就给你摊。”
到底是亲儿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
“好。”于笠初轻轻笑了,回答得很干脆。
他坐在沙发扶手上陪着看了会新闻,主持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嘚吧嘚歌颂着太平盛世,他听了半天实在没什么趣,干脆转身上了阳台。
常晚闲时喜欢养花,说养x_i,ng子,此刻阳台上的花盆比他上次回来似乎又多了两盆。
于笠初垂着手摸了摸君子兰的叶子,亮的反光的叶片间已经伸了花j-in-g,不过一两周就要开花了。
常晚说的没错,他心里是搁了事,但都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大学离家后,他一旦有心事就会往家跑,完全出自本能,也难怪常晚看出来。
他这次回来是有事和父母商量,但潜意识里还掺杂了点儿别的,人总是对超出掌控外的人事格外不宽容,昨天在书店遇见的那个男人,明明印象中素未谋面,简短的交谈却让他耿耿于怀。
那口吻听起来不似作伪,颇给人一种他俩曾经交集甚深的错觉,如今看来,倒像是他健忘,单方面把人忘了似的。
于笠初虽然不爱钻营人际往来,记不住人倒是头一遭。
到底忘了些什么呢。
于笠初站在阳台朝外看,十层的朝阳面采光极好,楼下四方规划的绿植并上红绿相间的篮球场,淋上阳光四处都透着生机,他看了没一会,方才电梯里那种逼沉的不适感又重新冒了头,一瞬间压得他呼吸困难,后背蹿起一阵疙瘩和凉意。
于笠初稳了稳心神,自觉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身体不适,倒像是心理状态引起的生理反应,他往后退了半步,眼睛依旧看着窗外,抬手扶着门框喃喃道:“妈,我们家这楼,是不是买得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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