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我只是在听风声。”
“听风声?”凤子桓仰头看看天,“哪儿来得风?”
“无风处听风是也。若是能听到,就能听到雨来了。”
“看来朕对你还是不够了解,都不知道你有这等绝技。”
两人正笑,女官来报说两位皇女如何如何,凤子桓便令孩子们回去休息,晚上不必和她一同吃饭了,“也免于跑来跑去的劳累。”又问崔玄寂近来皇女们习武的情况。待听完,凤子桓抬头望天上乌云,“也不知道到底何时会下雨。”
“左不过了今夜了。”
“哦?玄寂啊,来,我们来比武。”
崔玄寂还来不及反驳呢,后面走来的女官就把皇帝的飞景送来了。从上次比武到现在,凤子桓从一个月和她打一次变成一个月少则两次,多则四次。她见这飞景剑也见了许多回,此剑的庄重高雅与锋利难当,她都体验过了。但此剑为何可以成为皇室的家传宝剑呢?还只授予继承大统的人,难道没资格的人还能被这剑认出来?她不敢问,凤子桓当然也不说。
随着对彼此武艺的逐渐熟悉,凤子桓早已懒得和她打什么招呼,经常是少年心性似地拔剑便上,次次都想攻其不备。女官把剑递给她之后就自觉地下去了。崔玄寂看着凤子桓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正觉得自己已经懒得猜她到底想什么时候动手了,凤子桓果然霎时拔剑,向自己冲过来,到近前时崔玄寂简直来不及防备,刀都来不及拔,只能带着刀鞘格挡。
凤子桓笑了,她曾对崔玄寂说过,飞景锋利无比,要是她想,天下没有它划不开的盔甲或刀鞘。快拔刀啊,快啊,她在心里对崔玄寂说,我期待着你这么做。
我需要你攻击我,我需要你出招,我不需要你像其他人那样,其他人我有太多,你这样的我只有你一个,你只是你。我没有别的好对手,我找不到。大部分时间里我下的棋,总是有太多的对手,他们许多人,对付我一个,而我还不能尽情与之搏斗。只有这个时候,面对你,我可以放手一搏,无所顾忌。
崔玄寂总算找到时机拔刀,利落地一挡,手腕一转便是一刀劈砍出去,凤子桓只能向后撤开,而她趁势向前进攻。之前几次,她都有所保留,但凤子桓并没有因为任何考量有所控制,其攻击之凌厉,招式之复杂,有好两次都叫崔玄寂觉得凤子桓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凤子桓是她遇到过最可怕的对手。习武这件事上,崔玄寂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几个让她需要付出全力的单一对手。上次比赛的褚金算是难得的一个;如果江渊还在,江渊和她父亲还有兄长也可以算在内,再有就是谢琰。但与这些人打斗,她都不会因为对方的武力而感到害怕。只有凤子桓的武功让她恐惧。
她对之前那些人的深浅都有了解或判断,就算是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的褚金,她也不惧怕对方的后招;只有凤子桓,她每一次与之比武,都会被对方表现出来的新的能力所震慑,你以为在这一方面找到了克制她的法门了吗?不,她可以从任何地方轻易转化出更高深的招式。对凤子桓,她使出过四成、五成、七成的力,凤子桓事后都嫌不够,事中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对付——毕竟她使出七成本事的时候,凤子桓依然气定神闲。想要达到凤子桓要求的效果,她必须全力以赴,不可以有一丝保留。
但她不敢。由此凤子桓明白了,要使崔玄寂毫无保留,只能由自己逼迫。于是凤子桓好抢攻,出杀招,逼得崔玄寂喘息不止,调动起浑身的肌r_ou_来参与搏斗。她被崔玄寂逼退之后,与崔玄寂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你来我往的状态,接招,换个目标位置反攻,被挡下,再接招。每重复一次这种循环,凤子桓就加快一点速度,崔玄寂自然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心中尚且在打算要不要实行敌快我慢的策略,凤子桓居然一剑刺出化为两招。她挡是挡住了,可还来不及出手,凤子桓又刺来两剑。局势霎时扭转,她变成被动防守。
凤子桓的动作之快,在练武场上竟然掀起阵阵大风,剑尖落在崔玄寂的刀上简直像雨点。饶是如此,崔玄寂还能全部挡下来。凤子桓越打越快活,感觉自己经年不用的深厚内力又在缓缓复苏,那种想要攻杀、想要见血的狂热yù_wàng又在蠢蠢欲动。
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势中,凤子桓的动作全乎自发,无须脑子再思索和指挥,于是还分能出那么一丝脑力,想起当年母亲认为立她最佳的理由里,有一条就是她天性中强烈的好胜心和占有欲非常适合修炼家传武功,不需费太大的功夫就能抵达最高境界,使她至少在个人层面上可以轻松做一个强大的健康的、符合“标准”的君王,对于偏安江左需要休整也需要重整旗鼓的齐国非常重要。相反,如果是子樟,从性格上就不合适,要是强迫子樟修行,只会适得其反。
她想要调动这能力,或者说这能力正在狂热地嚎叫着要求突破桎梏、表现自己;于是她放开自己对自己的限制,瞳孔逐渐扩大,眼中崔玄寂不再是单一的一个人,而是充满了防守之壁垒、仅有个别几个命门的高手。她看见崔玄寂真气流动,招式飞舞,她看见崔玄寂这一刻想要进攻、正对着她的下腹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