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晴朗,四下无人,她一个人在空地上舞剑。剑锋所过,不但尘埃扬起,连宫墙石壁上也留下道道划痕。越是练,她越是气,恍惚间想起多年之前,十五岁时,她以储君身份监国,一事不明,去见母亲。
母亲叹了一口气,就照他们说的这么办吧。
为什么啊?母亲,这样明明——
桓儿,有的事情,不是像你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的,面上有一部分,水下也有一部分。就像葫芦漂浮于水面。实际上决定葫芦是否能够飘得稳定的,就是水下的那个部分。
可是听了他们的,母亲的权威何在?
她记得母亲笑了,没有回答。
嘭!她稍一使力,不过是一缕真气,就将排成一条直线的一排花坛全部打得粉碎。
朕也想过,给你们时间,给你们机会,宽大为怀。如今看来,是你们自己不想要了。是你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怪不得朕了!往后就是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她将剑举在头顶,仰头看了看天空,群星闪耀,皓月当空;接着剑尖下压,脚步一转,唰唰三剑,石头地砖上留下一个三角形,每一道凹槽,都有数寸深。而三角形围起来的地砖,已经纷纷碎裂。
有女官来报,说崔大人似乎发烧了,秦太医也已过去,陛下要不要也过去看看。她收起剑,快步走回寝宫。见秦太医已在床前,便问:“怎么样?”
“回禀陛下,崔大人无碍的。只是受伤之后,身体应激反应,烧得也不烫。好好休息就是了。”
“她脚上的伤,碍着行动,是否能用断续膏治疗?”
“老臣已经上了断续膏,只要崔大人不要走动,伤口愈合很快的。陛下放心。”
秦太医告退,她让女官给秦太医准备宵夜,把剑放到一边,再靠近了躺着的崔玄寂,俯身去试崔玄寂的额头。的确不烫,应激而已。崔玄寂睡着,因为发烧,脸颊微微发红。看着不似平日冷峻高傲,多了几分柔和。凤子桓的手指从额头流连向下,抚过崔玄寂的脸颊,鼻尖,到唇边,就收住了手。
短短的一瞬,那略显苍白的嘴唇使得她心猿意马。而崔玄寂不知梦见了什么,轻轻动了一下,把几乎迷失自己的凤子桓拽回现实。
你梦见什么了?
崔玄寂轻轻呼唤,“陛下……”
凤子桓几乎脸红起来,小声答道:“我在。”
然而崔玄寂却没有回答,看来还是在梦里。
你梦见我?
她身体坐直,手也往下移了移,握住崔玄寂放在肚子上的右手。玄寂,是我害你如此的吧?人常说天子威仪,赐人恩典,降福于人,我常常怀疑,我或许不是降福的那个,反而是害人的那个。靠我太近的人,无不受害。只要能保持距离,就能安然无恙。无论从所有的君王的通例还是从我的个例来看,似乎都是如此。于是许多人也学会了离我远点。只有你在不断的靠近我,手捧着你的真心朝我走来,曾经那样快乐,现在这样痛苦。
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我应该永远对你好,因为我也喜欢你。我不知道我喜爱你的程度,能否与你喜爱我的相当,我只能确定我与你有相似的心意。所以我应该对你好,应该保护你,避免你因为我受到伤害。我曾以为,把所爱之人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是最安全的,所以我庇护仙芝;现在看来,也许把你保护在离我远一些的地方,等到事情过去,一切平静了,我们才可以,平静地讨论,讨论……
一滴眼泪落在凤子桓的衣袖上。
讨论我们之间本是个错误,我们应该各自去追寻别的生活,你,应该去追逐一个更爱你的人,而不是我,一个不爱你的人。
崔玄寂又动了动,似乎发出难受的□□。凤子桓立即派人去请秦太医。在等待秦太医来的时候,她望着崔玄寂的脸,又不放心地摸了摸。
然而不论如何,我会从速完成这件事。我不能再等,再拖下去,只是损失我们的实力,让你,你们,白白受苦。我必须强制推行,无论你们是否同意。事情结束的那天,你们会明白,我是对的,我一定是对的。
我一定是对的!
她意识不到自己捏着拳头。
那边厢,朱仙婉一回宫,立刻找来了女官头子们,又把在崔玄寂不在的情况下代行职责的吾豹请来,一块儿又是搜宫又是审问。皇女当夜就在她那里休息,她们的寝宫则被大肆搜查,而随从们一并带到段岂尘那里审问。教养嬷嬷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正常走流程,压根没去看跟来的人是什么人。不久,在宫女们的住所发现了本该在岗的几个随从,被人勒晕,锁在屋里。朱仙婉也懒得去追究里面到底是谁失职的责任更加重大,只对吾豹说咱们都各自去加强防卫,如果陛下有新的指示就按照陛下的指示来吧。吾豹去后,朱仙婉把自己的亲随全部派去暂时充作两位皇女的侍从,不说十万分安全,但至少可靠。
“别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咱们做就是。”见她闷闷不乐,段岂尘遂安慰她,她报以苦笑:“我也没想什么,我只是……”
“自责?不用,你看看这,啊,连崔玄寂都快要打不过的人,咱们有什么防备之力!”
“那照你这么说,即便生在深宫,我们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
段岂尘见她还能跟自己开开玩笑,就知道她还是放松了些,自己也心宽了,便认真道:“你啊你。担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