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终于从议事堂中散去,李明卿走上宫城的城楼,望着平阳所在的方向。
“影?”
“在。”檐牙一端探出来一个黑影,倏忽落在她不远处。
“可有她的消息。”
“南楼还未刺探到沈侯的消息。”
她微微垂眸,眼波里的愁绪轻轻掩起,摆摆手那抹黑影便隐没在y-in影处。
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转身之际看见焦山和昭瑜走过来。
“师兄。”她如平常一般,嘴角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面色沉静,城头的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衣摆和柔和地垂在身后的长发。
“京城大战在即,郡主真的要一力镇守北门吗?”
焦山蹙眉,任谁都知道她不过是手无缚j-i之力的女子罢了,没有武功,又何谈披甲上阵。
“是。”
焦山了然,不再出言相劝,反而宽慰道:“我亦随郡主去镇守北门,北门的守将兵士大多是从前镇守京城的京畿卫,上皇亲征时带走了京畿卫大部j-i,ng锐,这些人在虎丘一力保护上皇,尽数阵亡。以京畿卫的忠心,剩下的这些人自当茹毛饮血,为他们的手足复仇。”
“师兄果然是懂明卿之人。”
“不是我懂郡主,而是——”焦山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若师父还在,他看到你这般果决善断,定然十分欣慰。只是……”
李明卿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补充道:“只是,若师父还在,他亦不愿南朝遭此浩劫。”
“师妹,你害怕吗?”
一丝笑意如风,还未来得及在这素净清绝的脸上绽开便已经消散无影。
“师兄,从前我不明白为何你会因失去小宁之后性情大变,直到——”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直到不久前。
她亲眼目睹了自己所爱之人身受重伤却无能为力,她只觉五内俱焚,被施以极刑。
刀刀割在她的痛处。
从前,沈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在这世间的些许年,她是为了给沈家讨一个公道。
眼下,她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在地狱当中,匍匐着身子,在那些数也数不清的魂魄当中,一边等待,一边找寻。
她沿着宫城的石阶一步一步走到军帐中。
——你害怕吗?
天空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势不大,却在路上积起了水潭。
怎么会不害怕,可我最害怕的事情,不过是再次失去那个失而复得的人。
——你畏惧吗?
白色的布屐踏在刚刚积起的水潭上,水珠飞ji-an开去。
怎么会不畏惧,可是那个能够与自己并肩而战的人生死不明。
——你准备好了吗?
飞ji-an的水珠沾染了泥渍,渐污了她白色长裙的襟摆和鞋面。
我……
铠甲整齐地挂在军帐中,在烛火的映衬下反s,he出金属光泽却又分外润泽。
这是沈云亭的铠甲。
她伸出手,指尖触上盔上赤红色的须穗。
从未上阵杀敌,却要穿上这身铠甲。
沈云亭第一次穿上一身铠甲的时候,可曾有畏惧?
沈云亭第一次拿起刀刺向敌人的时候,可曾有犹豫?
穿上铠甲,荣光其重,万丈红尘皆如云烟。
李明卿略微恍神,只觉得穿上这一身铠甲,她与她,真正地在一起。
那便生同衾死同x,ue!
北夷大军列阵于京郊北门外三十里,蒙正志得意满,正坐在主帐中,心里燃起了战意:“南朝的京都眼下不过是个空架子,十万的j-i,ng锐都已经归附我北夷,这时候兵临城下,京城的防线自然崩解。”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是啊!等我们的大军夺下京都,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帐中一片歌舞升平,俨然已经是胜利者的姿态。
“报——”
蒙真将身旁服侍的婢女一把推开,酒杯倾覆,洒了一身,好战之心写在那双激动难以自抑的眼里:“什么情况?”
“大王,南朝的大军已经在京都城外列阵!”
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掷,带了一列人马疾奔,远远看见南朝兵士队列齐整,营帐齐备。
与他料想中的不堪一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