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少年逆着光看不见面容,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伸长了手,将易雪逢瘦弱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抱在怀里。
易雪逢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无用,反而还会遭受更多的毒打,便安分地任由少年抱起他。
少年抱起他后,转身出了马车。
易雪逢在黑暗的马车中待了太久,乍一出来见到阳光,眼睛顿时一阵剧烈刺痛,他还没闭上眼睛,少年有些微凉的手轻轻捂着他的眼睛,为他挡住强烈的光芒。
易雪逢一愣,嗅着对方身上冷冽的香气,有些茫然地思索这到底是什么花香。
一个轻柔至极的声音响起:“徒儿,你看这酒,五十年的桃花雪,归鸿山没有的……”
少年捂着他的眼睛,对着不远处的人说话:“喝酒?喝什么酒?整天喝都没喝够?别废话,救了个孩子,你抱着。”
他说完,不等到回答直接将易雪逢扔了过去,男人连忙手忙脚乱接住他。
易雪逢这时已经适应了强光,微微张开眼睛,正好对上少年冷漠的脸庞。
少年宁虞玉冠束发,正皱眉垂着眸看着自己长剑的剑尖。
周遭已经全是马队众人的尸体,他似乎嫌弃自己剑身上沾了血,四处看了一眼,才将视线落在易雪逢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衫上。
易雪逢眨眨眼睛:“嘛?”
宁虞快步上前,直接暴力至极地撕掉了易雪逢身上仅存的半块布,开始慢条斯理地擦自己的爱剑。
易雪逢:“……”
抱着易雪逢的秋满溪叹为观止,将易雪逢裹在自己怀里,感慨道:“徒儿,你还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混账一个啊。”
第14章 师兄
易雪逢跟着秋满溪去了归鸿山。
他被人拐带了一个多月,早已瘦得不成人形,问他家中去处也记不太清,只朦朦胧胧记得自己的名字。
秋满溪性子良善,不忍让他再流落街头,便同宁虞商议着收养他。
宁虞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擦剑,闻言一挑眉:“收养他?你养吗?”
秋满溪站在一旁,垂着手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若是有人在旁边看着,还以为他是徒弟,宁虞是师尊。
“我养。”
秋满溪自小修行修坏了脑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平日里穿衣吃饭都不会,哪怕是出个门也能迷路十万八千里,这些年将自己过得宛如野人,直到十岁的宁虞到了归鸿山他才勉强过得好一些。
宁虞冷笑一声:“你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大言不惭养别人?”
秋满溪立刻指天:“我可以养好自己的!为师发誓!”
宁虞冷笑的声音更大了。
两人交涉时,易雪逢一直乖顺地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双手抱着一块比他脸还要大的饼。
那饼太硬,他根本咬不动,只能含一会,再用小r-u牙一点点地啃着,碎渣掉到他新换的衣服上,他拢着放在掌心塞到嘴里,没有浪费一点。
秋满溪无意中看到,立刻眼泪汪汪:“真乖,比你乖太多了!徒儿,我要收养他!”
宁虞也回头看了一眼,脸都绿了,他上前一把将那硬得几乎能去砸钉子的饼从易雪逢手中扯了出来,胡乱在桌子上砸了砸,发出“砰砰”的声音,怒道:“你给他吃的这是什么?”
秋满溪道:“上个月从山下带回来的饼,我尝了一口觉得不怎么好吃就放在那了,但是看其他人类孩子挺喜欢吃的,就捡回来给他了。”
宁虞:“……”
易雪逢舔了舔唇边的饼渣,吃的被抢也不护食,安安静静地看着宁虞,奶声道:“多谢您。”
宁虞眉头皱得更紧了。
秋满溪越看易雪逢越喜欢,凑到他面前蹲下来,笑吟吟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灵果晃了晃道:“吃这个吗?”
易雪逢伸出两只手去接:“多谢您。”
秋满溪正要给他,宁虞忍无可忍地阻止他:“他才三四岁,给他吃灵果,你不怕他爆体而亡?”
秋满溪这才想起来,忙将灵果收回去了。
吃的突然被拿走,易雪逢的手一僵,脸上一直强撑出来的笑意有些消散,但是却依然强撑着,他颤声道:“多谢……”
他自从被那些人贩子带走后便一直被关在笼子里,有时有人会大发慈悲地施舍他一些吃的,只要他乖一点也许就不会挨毒打。
易雪逢刚开始时成天哭喊着要爹娘,后来不知是被饿的还是疼的,不敢再发出丝毫声音,只有在别人给他吃的时,用尽全力说出他认为最乖顺的话——多谢您。
大概是他太乖巧,车队中经常有人拿着吃的来逗他,当他乖巧地伸出手来去接来之不易的吃的时,那些人会突然将近在咫尺的吃的扔在笼子外面,看着他懵然的脸色恶意大笑。
一来二去,易雪逢早就习惯了。
于他而言,眼前这两人同之前折磨他的人根本就没有区别,但是只要他乖乖地说“多谢您”,总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易雪逢茫然地心想:“我好饿,真的好饿,只要他们给我一些吃的,我什么事情都能做。”
宁虞还在一旁训秋满溪:“让你养他迟早会死在你手里,别看旁边的酒,看我!”
秋满溪无辜地看着他:“我不是有意的,可是他还这么小,又被那些人折磨那么久,你难道要把他丢给不认识的人收养吗?”
宁虞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