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其中一人开了口,想到此地为异国沙场,便改了口,不做称呼,只直言,“定雪侯还活得好好的,没有死,刚刚您还没到,他便已先离开了,现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转悠去了,要不,派人去找找?”
“不用了,我跟阿青去找就好。”苏仲明答道,即刻与易烨青四处去寻。转悠了半天,至一水井旁,他看到定雪侯坐在一块石上且举着那枚信函盯着信上的笔迹发呆,忙快步上前去,夺下定雪侯手中的信函。
定雪侯一抬头,立刻吓得猛地立起,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去,才知不是眼花看错人,但念此地乃是沙场,不由冲苏仲明严声脱口,“你来做什么!这里可是沙场,是你能来的地方么!”又责备起易烨青,“丞相,你怎么纵容他如此!你这个丞相是怎么当的!”
易烨青不语,苏仲明面露委屈,一转身便走,易烨青见状,也跟着走了。到了傍晚,定雪侯有些懊悔冲苏仲明严声厉色,便至他的寝屋,发现寝屋的门大开,便往屋里亏探,苏仲明出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无情地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定雪侯赶忙敲了敲屋门,却是不见有人应,只好沮丧地回去。第二日白日,他又与苏仲明狭路相逢,苏仲明不睬他,只与那青年丞相说说笑笑地从他身侧路过。定雪侯回头瞧了瞧他的背影,失落起来。
太阳又落入西天,夜深漆漆,定雪侯骑马出到城外,挑着孤灯,用轻纱制的袋子,在高高的野草丛里捕捉聚宴飞舞的萤火虫,捕捉了上百只,捆了袋口就带回城内。
他先敲了敲苏仲明的寝屋门,将那袋子轻放在门前空地上便走。苏仲明闻声,出来开了门,左看右望皆不见人影,只在带着疑惑将要合上屋门之际,才发现地上那只发光的袋子,即刻捡了起来,关上门,解开了袋口。
一瞬间,群萤飞出,身载微光在屋里头乱飞着。苏仲明一见,忙吹灭了灯火,躺在卧榻上,用双臂枕着头,看那如灿星般的温柔一点光飞来飞去。
过了一夜,白日,众人齐聚议室,共商击败敌军的计策,苏仲明无此方面的经验,只能坐在椅子上凑个数,以耳倾听,不做言语。
那个对他有爱慕之心的男子果然会打仗,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他一直与那佳陵国王子谈说着战局、猜测着敌军下一次进攻的计策。他撑着下巴听着他滔滔不绝,心里闷得很,一个呵欠卡在喉咙里没敢冒出来。
散会以后,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苏仲明大步向前走,而定雪侯跟在他的身后,看见易烨青没有与他并肩而行,便快步超过易烨青,至苏仲明的身侧,只放低声音,一句关心问话,“昨……昨晚的东西你可喜欢?”
苏仲明一听,便知那些萤火虫是他故意留在门口,立刻把脸一别,扯谎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定雪侯愣了一愣,又紧紧地跟上去,“好吧,算我白献殷勤,其实比起捉,坐在草地里看,那才更美。”
苏仲明望向他,满脸好奇,“晚上城外有很多这样的虫子在群飞?”定雪侯见他终于理会自己,心里暗暗高兴,忙回答,“有啊,上百上千,就像天上数不尽的星星一样,你想捉完它们,却是捉不完。”
苏仲明大感兴趣,直言道:“那好,等晚上来了,我就出去看看!”定雪侯快一步上前,走到他面前拦住他,“你一个人在晚上出城去实在太危险,还是带个人在身边为好。”苏仲明回答,“那是自然,我有保镖呢!”说着,回头望向身后的易烨青。
定雪侯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晓得了他的意思,登时不大高兴了,“他跟你一起去,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自己一个人有兴趣赏夏夜美景多孤单。”苏仲明朝他上下打量一眼,一针见血道:“你想一起去?”
那男子被猜到想法,抿着唇不敢从实招来。苏仲明看出这一点,满腔豁达,“你想去也行,不就是看看夜景、吹吹夜风么?不过,好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谁毛手毛脚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定雪侯回头自顾望了一眼易烨青,低声对苏仲明说,“能不能不带丞相去?”苏仲明直视着前方,一脸平静,“看好漏刻,戌时一刻我坐在井旁敲水桶三次,敲过了三次你没到,就不用过来了,我跟丞相去。”
定雪侯默默记在心里,晚上,不等一刻到,便早已到了那口井的附近等着,待苏仲明一个人来到并且开始敲水桶时,他才从暗处走出来。苏仲明一见他,便纳闷起来,“你来得还真是准时……”
他哪里知道,这个男子实则是在暗处等了很久了……
两人骑了马,命令守城门的小兵开城门,那小兵问他两人是要出去干什么,定雪侯只答‘出去看动静,一会儿便回来’,顺利地过了关,骑马出了栗柯城。
到了一处高高的野草丛,果然,有许许多多的萤火虫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他两人栓好了马匹,挑着孤灯,一起坐在草丛里,仰头看那些载着柔光一点光的小虫飞舞,享售迎面吹过来的凉霜夜风。
定雪侯借着孤灯里的火光,瞥了瞥被夜风疗拨发丝的苏仲明,良久,出声问道:“你偷偷跑出来,太后知道么?”苏仲明一直盯着那些会发光的小虫,回答,“我留下一封信给她,叫她暂时替我管管政事、看一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