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赫连筠抬手道,一面看向丫鬟身后的两个小沙弥,径直问:“敢问,是两位小师父送公主回来的?”
“是。”其中一位小沙弥回道,“午时,有人在后山林中发现了公主,便就近送到了寺中。空见大师认得公主,所以将公主先行诊治一番后,命人即刻送回府中。空见大师说公主伤重,需要马上救治。”
“哦。”赫连筠点点头,神色凝重,“替本王多谢空见大师救命之恩。他日,本王定当亲自拜访答谢。”
“王爷客气!我佛慈悲,救人乃出家之人分内之事,王爷无须答谢。”小沙弥客气地回道,然后向赫连筠行礼告辞,“如今公主已经送回府中,小僧们就先行告辞了。”
“告辞。”赫连筠道。
两个小沙弥由老管家亲自带了出去。
赫连筠等人则随着小丫鬟一起进了屋子。
菱花铜镜,竹窗紫纱,罗幔低垂。紫檀木雕刻的桌椅上刻着精美的图案,一方案几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还有几件时下流行的玩物。
这里倒像女子的闺房,虽然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很贵重,也是花了心思的。由此也看得出,赫连筠对这个妹妹,的确疼爱有加。
雪白幔帐后,女子纤弱地躺在床上。发丝沿着床榻低垂下来,越发显得女子面容苍白如纸。
赫连筠站在床边,负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紧,一丝复杂的情绪溢满心头。
李青歌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
传闻这对兄妹关系甚笃,赫连筠对这个妹妹很是宠爱。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的话,他能听得进去几分呢?
不及思考其他,李青歌道:“王爷,请容民女为公主检查下伤口。”
“请。”赫连筠道。
将一边的床幔挂到帐钩上,李青歌斜坐在床头。看着云初公主那张惨白的小脸因痛苦而纠结成一团的模样,她突然想起前世那唯一的一次见面。
那时,她已经由赫连奚赐婚给了高逸庭。她身怀三甲,每日都要挺着大肚子去给大夫人请安。那一日,便是在大夫人房中遇到了云初公主。那时的云初公主一身粉色宫装,精致美丽得如同画里的仙女一般。她则与其他丫鬟一般在里面伺候着。
大夫人让她给云初公主端茶,她端了,可云初公主不接,反倒一脸疑色地望着她。半晌,云初公主方说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嫁给庭哥哥的女人吧?”
云初公主这一问,让她顿时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唾弃的对象。
“不是她还能有谁?”高云瑶立刻从旁奚落,“不知羞耻的女人。”
“哦。”云初公主的俏脸也立刻冷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冷哼道,“这茶,本公主不能喝。”
“哦?倒是民妇想得不周了。”大夫人立刻赔着笑脸道歉,然后严厉苛责她,“你也是个不怕丑的。今天公主来,你一个不清不白的贱人就不该到我房里来,倒玷污了我们。还敢给公主敬茶?你也不怕脏了公主?还不快退下。”
“慢着。”云初公主冷声喝道,随后审问地看向她,眼里闪烁着某种邪恶的幽光,“你这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庭哥哥的?”
当时,她心中大骇,这种质疑无疑是将她再一次剥光了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众人轻蔑唾弃的眼神,让她全身一阵阵发冷。
然而,不容她辩驳,不及她解释,云初公主接着冷声对大夫人说:“夫人,据本公主得知,庭哥哥成亲至今不过五个月。可您瞧瞧她这肚子,快要临盆了吧?这……难道说在成亲之前,她就与庭哥哥暗度陈仓了不成?”
“怎么会?庭儿是个知礼的孩子,怎么会做那种事?”大夫人忙道。
“是吗?既如此,夫人就该好好查查这孩子的来历。庭哥哥心善,但到底不能被人利用。”
云初公主目露冷峭的寒意,射向她。那意思很明显,高逸庭不会做这种下作之事。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必然不是高逸庭的,而是她与别的男人的野种。如此一来,本在高家地位堪怜的她,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大夫人闻言,脸上有了一丝迟疑,随后道:“这个……民妇倒也疑心过,只是这亲事毕竟是皇上亲赐,民妇怎敢心生他想?”
“呵,这怕什么?皇兄原本也是好意,谁知这其中另有隐情?若他现在知道,也定会一查到底,还庭哥哥一个真相的。”云初公主慢悠悠地说道,神情却是坚定,似是定要将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处置了才行。
闻言,她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发抖。但她知道此刻的辩白,在云初公主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何况大夫人早已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了,即便没有云初公主这一出,大夫人也不会让自己好过的。只是,万没想到大夫人对自己未来的亲孙儿也那么狠。
那日,云初公主回宫后,她被高云瑶刁难,导致囡囡早产。孩子一生出来,她还未见一面,就被人抱走扔了。最后,还是她亲自将孩子找了回来。然而,囡囡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不同于一般健康的孩子。人们都说她是傻子,她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甚至吃饭不知道自己咀嚼,每一样都需要她的协助。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囡囡有着天底下最纯洁的心与最无邪的笑。
想到女儿,李青歌的面上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坐在床头,她缓缓掀开薄被,准备检查赫连云初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