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儿是被他藏起来了吗?丹儿知道自己进宫来了吗?丹儿…过得好不好呢?
邬辰扬的目光飘忽兜转,仿佛是经过了一番忍耐,终於直直落在那一个娇小女子的身上。
她头也未抬,始终垂着脸。是不敢抬头还是不愿抬头?或者…怕一抬头就会看到不愿不想见的人?
突然,心底就生出了不悦,浅饮过一口酒,调整过表情,他温和的开口:“怡妃去过府上,回来後与我说,小墨九似乎有些个不适。怎麽样?现下可是好了?”
她已经努力的镇定了。刚来时第一眼,匆匆模糊的一瞥,即便没看清他的脸,但他的声音一响起就让她忍不住的紧绷。
她好怕他对她说话,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
所幸,之前的交谈中没有提及她,她最好是这样。埋着头,不吭声,最好他将她忘记。那麽捱一捱过去,她挺得住的。
可是她好像躲不下去了。怎麽办?
慢慢放下了筷子,双手藏在桌子下面止不住的轻颤。一左一右,两只大手分别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手。
大少爷,二少爷…他们的掌心温暖,无声的安抚着她,传递出一份安全。他们都知道的。他们说过,没人可以勉强她。
她有一种感觉,若有为难,他们不会看她勉强,若有逼迫,他们会为她挡去,此时此刻,他们虽然什麽都没有说,他们只是握着她的手,但她就是相信。
她不是一个人。他们与她一起。
他们会保护她,在她身周支起一片天地,将她好好的,牢牢的,稳稳的护於其下。
她如此相信。那麽她还怕什麽呢?
墨九用力的吸一口气,抬起头,轻轻道:“谢谢皇上关心,我已经好了。早就没什麽了。”
邬辰扬眸光一闪,脸上的疑惑担忧看是真切:“走时好好的,怎会突然不适呢?不然,一会儿让太医再为小墨九看看?”
是不是明知故问,墨九不确定。他的问话令左右男子的手下收紧,脸色随之一沈。
她的心里也有着不适刺痛。
手指蠕动着,反握住了大手。
难过的,痛苦的,她已决心抛去,也许只有直视伤口,才能真正忘却。他们在呢,她不怕,为他们也为自己,她可以勇敢。
“回皇上的话,我是小产了,所以,不用看太医了。”
墨九的声音细细的淡淡的,将席间几道视线全数引来。
怡妃的眼中升上了惊讶,乌家兄弟不约而同的侧脸投注,邬辰扬的表情有了短暂的凝固,而墨九眨了眨眼,目光不闪不避,对着上席男子。
清澈的黑眸并不复杂,也许隐痛难消,但除了这个,还有的就是平静。这样的她不若平常,无波无澜也好,镇定自若也好,这样的她竟有些不像她了。
“因为小产,我躺了好些天,大少爷二少爷很担心,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後来,我想通了。张妈说,人死之後会投胎的。我想,孩子是投胎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有一个家,有疼他的爹娘,他从我这里走了也许不是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现在,我很好的,大少爷二少爷照顾得我很好。有劳皇上费心了。”
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怔住。
怡妃上下打量,仿佛是不识得她。乌少正眸光深深,有欣喜也有赞许,乌风乔夹了一筷菜放入她碗中,声音低柔:“别光顾着说话,吃菜。”
“好。”小手从大手里钻出来,拾起筷子乖乖的吃,乌少正为她拨开颊边一丝发,她羞涩的报以一笑。
邬辰扬目不转睛的看着,面上浮出了阴霾。
照顾的很好麽…
多日未见,他预想过,这个女子该是怎样的憔悴,该有着怎样一副愁容。
没想到,她不光完好,还略有了丰腴。
她似乎变了,不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
是啊,怎麽还会是少女呢,她怀过身孕,怀过他的孩子。
一身浅紫衣裙,头发挽成了髻,没有过多的妆扮,却显得娴静又端庄。
她温温顺顺的坐在那两兄弟中间,眼里流动着柔婉,神情中显着信任与依赖,最叫人刺目的是,那一份爱恋,可以在她脸上轻易瞧见。
她说出的话,太叫他意外。
之前的她,有委屈只会流泪,即便不愿也只会忍耐,动不动就会怕得瑟瑟发抖。
今时今日的她,直视他没有惊惶,回答他没有支吾,是谁给了她胆量?谁令她脱变?
她的肚里曾有他与她的孩子。得知她小产,他心中异样,但他告诉自己,既然她想从他身边逃开,这便是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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