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果然收住了泪,想了想,道:“也罢,我就回去等你消息。那江氏娘家再有权有势,也是没有嫡子的,等我生下儿子,不怕你爹不高看我一眼。”
余雅蓝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等江氏重新入主余府,她便同后院的那八个姨娘一样,也是个妾,生的儿子,身份同其他少爷无异,余天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何来的高看一眼?不过她不忍心打击邹氏,微微别过脸,挥手让脆菱送她回知园去了。
怜香送她们到门口,折转回来,在余雅蓝面前感叹:“我倒更喜欢当初那个敢在江氏面前要黄儿和黑儿吃的邹大娘,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余雅蓝却道:“你错了,她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以前一腔痴情无处可寄托,而今终于见着对象了。”
怜香细细琢磨了半晌,方才咂出滋味来,叹道:“原来邹大娘是个痴心人,只可惜将一颗痴心放在老爷身上的人太多,老爷顾不过来。”
余雅蓝失笑:“没想到你竟看得如此通透。”
怜香脸红:“大小姐谬赞。”
余雅蓝饶有兴趣地看了她片刻,道:“我方才没听错罢,你叫她甚么?江氏?刚才不是你说的么,她马上就要回余府来了,你还赶紧叫一声太太?”
怜香假装没听懂她在说甚么,道:“等老爷正式宣布了她的身份,奴婢自然是要叫的,不光是奴婢,连大小姐都要改口呢。”
余雅蓝看着她似笑非笑:“等到那时,你还不赶紧上赶着去抱大腿?”
怜香肃容道:“大小姐明鉴,奴婢不过是个丫鬟,哪来的自己的主意,自然是主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起先对大小姐多有唐突之处,全因为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换了主子。而今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怜香早就易主了,又还惦记前主子作甚么。”
余雅蓝看着她,道:“你可要记着你的话。”
怜香郑重点头。
不一时,余天成尚未带着江氏回来,一众姨娘先是跑了来,个个打扮得素雅无比,全无这些时在家的招摇姿态。想不到江氏余威尚存,这些姨娘们还记得她的喜好,余雅蓝神色微动,不知该喜该愁。
这些姨娘们,没有放过余雅蓝,围着她叽叽喳喳。三姨娘率先开口,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大小姐,听说太太要回来了,是真是假?”
余雅蓝淡淡地道:“府里不就数你同她走得最近,你都不晓得,别人怎么知道?”
其他姨娘嗤的一声笑出来,但转眼又被生生掐断,毕竟余天成已经接人去了,三姨娘马上就要东山再起,她们得罪不起。
但也有不少不怕她的,比如关过柴房之后,而今仍旧最得宠的六姨娘;早同她有过节的七姨娘;由于小产,深恨着江氏,顺带着把她也恨上了的八姨娘;还有一个随时随地都跟影子似的大姨娘,余雅蓝心想,她应该是万念俱灰,谁都不怕的。
不过再怎么不怕,也担心江氏回来后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再由三姨娘一怂恿,拿她们中间的一个开刀,因此心内极其忐忑,都眼巴巴地望着余雅蓝,寄期望于从她口中得到江氏回府是假的消息。
八姨娘甚至拭着眼角道:“现在的太太多好啊,多会体恤人,从来不多管束我们,大小姐,你跟老爷说说罢,别把江氏接回来了。”
余雅蓝看着她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而她们一个二个却都假装没看见,这是甚么原因?她冷哼一声:“眼睛耳朵都挺长的呀。”
众姨娘马上垂下了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瞧瞧,瞧瞧这余府的风气,妾室都能到正房来偷听了,邹氏管家的手段,还真是不行。也许江氏回来也好,反正她现在住在知园,同她井水不犯河水。想到这里,余雅蓝觉得自己实在是无须多跟这些姨娘打交道,站起身来,道:“我先回蓝苑去了,待会儿老爷回来后我再来。”
众姨娘出声挽留,有真心的,有假意的,不过都是为着她们自己打算。余雅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有甚么话,自己跟老爷说去。”
她抬脚就走,但才迈过门槛,就见一溜穿着整齐,打扮光鲜的丫鬟手捧手帕痰盒等日常器皿,自游廊鱼贯而来。再朝前一看,江氏由余天成陪着,赫然就在队伍最尽头。只不过两人的表现十分奇怪,余天成低头哈腰,极尽讨好之能,但江氏脸上却始终是淡淡的,对他不理不睬。
是欲擒故纵,还是真不待见余天成?倘若是后者,她为甚么又要回来呢?余雅蓝带着满腹疑惑,又退回了厅里,小声地道:“来了。”
众姨娘一凛,连忙分两排整齐站好。余雅蓝则站到了最末端,最靠近大门的位置。
“太太回府!”嘹亮的通报声响起,丫鬟们鱼贯入内,分站主座两侧。余天成殷勤地托着江氏的手,将她引进门来。当看到众姨娘齐整整地站在厅中,而邹氏已消失不见时,满意地笑了,再看到站在大门处的余雅蓝,还以为是她把姨娘们叫来的,心里就更高兴了,暗道,到底是亲闺女,还是向着自己的。
余天成春风满面,带着江氏朝前走,但江氏出人意料地,在余雅蓝的面前停下了,盯着她脖子上的纱布,问道:“这是怎么了?”
余天成打了个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