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黯淡下来,低声说了一句:“是啊,哪里是没有遗憾,此生已经尽是遗憾了。”
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忙劝慰道:“我们还会再见的,你说过你会尽早清除韦氏一党,到时候我就回来,余下的半生与你风花雪月。”
她又趴在我膝上,“好,我等你,等你回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渐渐感觉到膝盖上的s-hi热,是她的眼泪。
那时候我心里还怀着期待,我和婉儿纠缠了半辈子,爱而不得多因各有立场,这一次我们终于不再对立,我以为苦尽之后,上天会给我们一个好结局。如果知道那就是最后一面,我一定再多看她一眼,再多和她说句话,亲口告诉她,我爱她,三十年没有一日改变过。
第二日,我去祭拜了乾陵的父皇母后,去祭了二哥李贤,以及贺兰敏月。和离世的人们告别之后,就该和身边的人告别了。我在长安的最后一日,清早起来先入宫和显夫妇辞行,安乐恰好也在,太平和旦都来城门外为我送行,隆基不发一语的垂头跟在后面,我满心以为婉儿会来,左等右等不见她踪影。见我焦急等待,太平犹豫的说:“五哥,今早我见了婉儿,我问她是否同来送你,她说这一面,还是不见的好。”
“是吗?”我脸上神色如旧,心里却不免失落。但想及他日还有重逢之时,也算有几分宽慰。我就这样离开了长安。
我刚到衮州不过半月,就听闻郑夫人的死讯,我寄书信给婉儿,却不曾有过回应,我疯狂的打听着有关长安的一切事,自郑夫人死后,传闻中的婉儿与韦后一同更加无节制的兴风作浪。
显的死讯传来时,我花了整整一天才缓过神。我要回长安,心里强烈的念头让我勉强振作起j-i,ng神来,我不顾众人阻拦,启程往长安去。在半途的驿站休息时,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璧斐,你怎么在这儿?”崔璧斐带了弥霜还有几个昔日我门下的人也在驿站休息。
崔璧斐换了男装,风尘仆仆的样子。“还好赶上了。”她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她。
她并没有先回答我,只是心疼的看着我。“好久不见,你憔悴了很多。”
我看见故人,落下泪来。
“殿下还不能回长安。”她扶我坐下,坚决地说道。
“圣上去的突然,眼下朝中定然大乱。而且我们终究兄弟一场,哪怕是坟前的一杯薄酒,我也该去看看他。”听闻他暴病而亡,我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也许他不是个好皇帝,可他有情,他一直念着别人的好,他最后也没学会狠心,妻子儿女,弟兄姊妹他哪一个也不愿意放弃,所以只能在中间庸庸碌碌。
“我们也都老了,迟早也会有这一天的。谁先送谁走,只是时间的问题。”她劝慰我。“是上官昭容让我前来见殿下的。”
“婉儿?她叫你来做什么?”她俩人本没有什么交集。
“上官昭容本想送书信来要殿下沉住气,但怕殿下感情用事,所以圣上驾崩当日就来找了我,要我来阻拦殿下回长安。”她说完,拿出婉儿的亲笔信来给我。
显离世,幼子李重茂理所当然的继承皇位,韦后效仿则天皇帝的野心早已表露出来,如今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干预朝政。既要效仿则天皇帝,皇室中的绊脚石不可不除,我们兄妹三人首当其冲,婉儿不让我回去,定然是为此。
我知道历史大的走向,可我不知道,到底还要送走多少人才能平息这些纷争。
在衮州等待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我的日子平静无波澜,但我知道远在长安,那些我牵挂的人们正在惊涛骇浪中挣扎。
太平也会寄书信来,她和婉儿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心如火焚,食不下咽,崔璧斐和弥霜留了下来,如过去一样照顾我起居。她也不过多打扰我,只是在看我烦躁不安时,陪我说说话,让我好过些。
我每日都会站在府邸的大门外,等待长安来的信使,来信的频率不高,大多时候都是空手而归。日子一天天的走,李唐皇室和韦后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冲突是迟早的事。
当年七月中,我终于收到婉儿要我回长安的来信,就在我准备行装之际,忽然又收到了太平的来信,奇怪的是,她也要我秘密回长安。我本以为太平和婉儿联手,但细细一想,如果她们两人当真合作,我就不会收到两封书信。她二人的信中,都没有说具体的缘由,但就在我回长安的路上,发现韦后和安乐毒死显的传闻流传甚广。显是病亡确定无疑,太平曾在信中提到过,这时候传出杀夫弑君的传闻,怕是李氏皇族为起事造势。
我心焦火燎的赶路,到达长安之时正是早上,因为不想惊动旁人,所以只去崔璧斐长安的家中匆匆忙忙的梳洗换衣后,就立刻赶去昭容府邸,同时派人去通知太平和旦我回来的消息。到昭容府邸之时,得知婉儿一早已经入宫,我有些失望,但也无暇多想,立刻去见了太平。
太平有些反常,见我回来虽然开心,但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觉得她一定有事隐瞒。我本想去见旦和隆基,但被太平阻拦,说我既是秘密回来,就不该让太多人见到我,她说已经差人去请旦来,但到了下午,也还不见踪影。我问及要我匆忙回来的原因,太平也只是说她与隆基计划近日起兵诛杀韦后一党,我问起具体计划,她只要我先休息,等明日再细说。我让周通在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