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校用一根铁棒似的手指戳了戳路金。
“坐那里,路金。保持安静。”他指着非常靠后的一排座位中的一个。“电影还没结束,克里姆林宫不喜欢它的娱乐被打断。”
路金沉身坐在深深的红皮软座上,而那个子魁梧的上校则侧身移到靠里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过了好一会儿,路金才使自己的眼睛适应周围这种微微带亮的暗色。在前排,好象有六、七个人,混浊的香烟雾袅然升起并扩散着,直漫到天花顶。一张长条型的桌子放在这电影室右端的墙侧,上面有一盏灯吊挂着,用灯罩遮着,会聚的黄色灯光洒映在地板上。
两名身穿军装的勤务员站在两边,路金看见那张桌上排列着一个个放有伏特加、白兰地和矿泉水的银色小盘,盘子旁边有一个开着盖的大盒子,里面放着巧克力,再旁边则是一个大篮子,里面盛满了各种新鲜水果,饱满晶莹的葡萄,色泽光亮的桔子和梨子,还有鲜红欲滴的苹果,这些水果冬天在莫斯科市场上是很难见得到的,但是很明显,克里姆林宫是不必为这种奢侈的供货而发愁的。
时不时地,会有一只手从黑色中举起,借着银幕的光亮招一下,过不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勤务员穿过座位来到那长桌边,倒一点饮料,或拿一些巧克力或水果,放在一个小的托盘上,然后回进黑色中。
十分钟以后,电影盘片转到尽头,影片结束了,电影室内跟着响起一阵咳嗽声和吐痰声,但是没有人起身,灯也仍然关着。路金疑惑地坐在那里,他看见放映员,一个身穿上尉制服的年轻人,照着手电筒,紧张地换上一卷新片。银幕闪了一下,又出现了镜头。
这次的镜头是无声的,而且是黑白的。银幕上打出黑色背景下一串大大的白字“反对苏联人民和国家的罪行判决”。
标题渐渐地消隐。
一个覆盖着白雪的鹅卵石庭院出现在银幕上,十几个哆嗦着身子的男人和女人一字串地被押出来背靠一堵墙站着,路金辨觉得到其中一个男的实际上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年龄不会超过十四岁,他的脸因寒冷和害怕而哭丧地耷拉着,看得出,他是在哭。
一排持枪的行刑小组正在列队,身穿制服的克格勃在检查着他们的来复枪,然后陆续准备完毕。路金看见银幕上行刑指挥官举起了手,无声地喊了下命令,来复枪喷出硝烟,那些男男女女还有那个小孩都踉跄地朝后撞在墙上,然后瘫倒在地上。
当他们躺在那里时,那个男孩的身体仍还蠕动着,指挥官迈步向前,从皮套中拔出手枪,瞄着那男孩的头,男孩的头令人欲呕地颠簸了一下,然后那身体就静止不动了。然后那指挥官在尸体堆里转了一圈,在每一具尸体上补了一枪,路金恶心地把头扭向一边。
却见他身旁的那个上校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嘴忘情地张着,露出一丝残笑。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那部残酷的电影盘片就一直在放着,镜头里又有许多人一批、一批地押到庭院,枪决不断重复着。至少有五十个男人、女人和孩子被押到雪地里射杀。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前排有一只手高举在银幕那叠高的尸体堆前,一个勤务员拿了一些水果和巧克力放在一个银色的小托盘上,匆匆地送了过去。
就在路金感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电影盘片走到了尽头,头顶上的灯开了。
路金眯缝着眼。当那些臃肿、萎靡的身体慢腾腾地从他们的豪华软座上撑起时,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迸发出来。
路金被惊得僵住了身子。
约瑟夫#61472;;斯大林的身影从前排中的一个座位站了起来,那萎缩的左手,板刷般的灰白眉毛和头发,还有那不会搞错的浓密髭胡。
他穿着简朴的灰色上衣,看上去要比路金想象中的来得衰弱,他的皮肤苍白,松得都皱在一起,但当他点燃烟斗后,却仍是很有兴致地微笑着,踱到一群养尊处优的显贵中间,加入他们的交谈。他们都呵呵大笑起来,好象是有人讲了个笑话。
路金立即认出了这群人中其他的几张脸。
尼克莱布尔加宁,老是铁板着脸的前国防部长,在他旁边的是笑吟吟的乔治马林科夫,他身材微胖,裤子松垂着,是共产党最高主席团的常务委员。
另外一个人站在人群外面,秃顶、身材显得发育不良,矮矮胖胖,穿着一身黑色的宽肥松弛的衣服,他那头皮蹭亮的南瓜头看起来没有头颈似的,在他金丝边眼镜的后面,那双乌黑、窥探的眸子里充满了慑人的邪气。他的画像挂满在捷尔任斯基广场克格勃总部的每道墙壁上。
拉甫连季#61472;;#61655;;#61472;;#61472;;贝利亚,国家安全局的首脑。
路金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冒着冷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被召来到这种场合
坐在他旁边的上校站了起来,他的庞大身躯象座铁塔似地居高临下,象要压住路金。
“在这等着。”
然后他朝前排走去。
房间里的人开始走空了。
路金看见一个军官打开右侧一个出口门,莫洛托夫和马林科夫大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约瑟夫斯大林拖着脚步慢腾腾地朝门口走去,但是在最后片刻,他犹豫地停下脚步,然后回过头来,眯缝起他的眼睛。他在盯视着路金。
路金只感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