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这是恶有恶报,不然怎么会这么惨!”
出了这种事,以上海滩的消息传播能力,只怕要不了一天,章家就变成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那些上层人家哪里善良,嫉妒章家盛势而眼红的不在少数,如今能抓着他们的痛处好好耻笑一番,可不知让多少人嘴巴都乐歪了!
章修鸣到的时候,章饮溪正咬着牙,蹲在墙角,把自己缩成一团,皮肤都被烫红了,面子里子都算是没了。
他把章饮溪往怀里一揽,不顾别人在他们身后的冷嘲热讽,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在兄长的怀抱里,章饮溪嚎啕大哭起来。
章家的事情看似到这里算是暂停了,段烨霖一行人回贺州的船也启程了。
船舱之中,段烨霖翻看着报纸,还在同乔松交谈:“看了金陵的最新报道没?听说那边闹起瘟疫来了?”
乔松也拿着一张报纸看,只是报纸都颠倒了,眼神也放空着,似乎没听见段烨霖说话。直到段烨霖踢了他一脚:“想什么呢?想你媳妇了?”
乔松忙把报纸倒转过来,挠挠头傻笑:“没…没…倒是前几天,段都督的电报发过来,说是贺州郊区出了几具奇怪的尸体,我这正想着呢。”
“战舟好像说日本领事馆里的探子都被拔除了,对方手段这么凌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段烨霖又开始担忧起来,这么长时间不在贺州城,不知道一切可还安好。
他抬起头,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甲板上吹着风的许杭。
这几日他似乎总是怏怏不乐、郁郁寡欢,比以前更不爱说笑,大夏天穿得很多,包得严严实实,没事都不让段烨霖碰他,晚上也不肯跟他同寝,时常都是一个人待着,食欲也变得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海之行让他不高兴了,段烨霖总觉得有什么奇特的理由,但他说不上来。
段烨霖不知道,此刻站在甲板上的许杭,正在努力地同自己颤抖的双手做斗争。他拿着一张纸,想顺着纹路将它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可是双手怎么都不听使唤,撕得像狗啃一般。
神经麻痹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
太过烦躁,他就把手里的纸全都扔到海水中去,看着船划开的波纹吞噬了它们。
头疼欲裂,他甚至难受得很想翻过栏杆,就这么跳下去。
同自己的内心僵持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掀开自己的衣袖,将针头扎了进去,透明的药水缓缓注入,他绷紧的神经才终于缓和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安心地去戒毒,他还必须看起来很正常。
只有自己不露出脆弱,敌人才不会嚣张。
听到后面有脚步的声音,他冷静地将东西一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许少爷,”乔松在他身后支支吾吾,有些纠结地开口,“我能问您一件事么?”
许杭转过身,越过乔松的肩头,看到船舱里头的段烨霖正在安心看报纸。甲板上风很大,一出口就被吹散了,乔松的头发都被吹到一边,露出他有点饱满的额头。
他还没开口,脸就开始红了。
以前也是这样,许杭甚至觉得乔松跟自己认识这么久了,几乎都没有直视自己说过话。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参谋长遇袭的那天晚上,您去了哪儿?”
哦,发现了么。许杭心里这么想。
老实说有些意外,这个蠢蠢呆呆,有时候迷迷糊糊有些可爱的副官,居然在这个地方敏感了起来。
许杭听见他的疑问,下意识就在心里盘算自己哪个地方露出的马脚,想了很久依旧没理出头绪,直到乔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蓝晶玻璃碎片。
乔松一看就很忐忑:“那晚,您一直没回来,其实我就一直在偏厅等着您。后来看您进门的时候,身上掉了这个东西下来。原本也不是什么起眼的东西,只是或许您也不知道吧……”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让许杭看清楚些:“我随司令去过参谋长的家里,他家里装了很多这样的蓝晶玻璃,这都是一面玻璃一两黄金从法国运回来的,听说这手艺已经绝版了,除了参谋长家里的十七块,只有法国博物馆里还有两块。”
所以,这是一个铁证,证明许杭去过章家。所有端倪联系起来,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就是那个去袭击章尧臣的杀手。
乔松说着说着,就觉得许杭的视线越来越灼热,就连呼吸也变得不稳,他耳边听不到呼呼的风声,只听得到自己心间恐怖的回响。
“我是穷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只能听听看看,所以才记得牢。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您身上?”
许杭看着乔松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眼里写满了对善良的期待。他伸手拿过乔松掌心的那枚玻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马脚是露在这个小东西上。
似乎是撞破玻璃的时候夹在头发里的吧,谁能想得到那么不起眼的玻璃原来还是个宝贝呢。
只是他并无被发现的惊恐,而是反问乔松:“你既然怀疑我,为什么不先把这个东西交给段烨霖?”
“我不是怀疑您!呃…也不是不怀疑…就是…就是…”乔松急得语无伦次,“我想听您的解释!”
“解释?……乔松,你是想听我跟你说,我没有去章家,这是我在路上捡的?天上掉的?身上长的?你信么?”许杭噎他一句。
乔松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