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洲把自己蜷缩起来,坐在异乡热闹的街旁,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
“我不会买票,不会坐地铁,也不敢打车······”任洲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啜泣,不想听起来那么软弱,“阿楠你说得没错,我真的是妈宝,离了任婕,我什么办也不到······”
“我好像迷路了······”
顾梓楠站在安静的巷口,轻轻叹了口气,遏制住心口莫名泛起的酸涩。
“洲洲,嘘,嘘,别哭了。”
他声音里全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你在哪儿呢,给我说说周围有什么东西,你穿了什么衣服,成吗?”
任洲抽泣着平静下来,环视着把自己所能看到的所有建筑都说了一个遍,末了小心翼翼地说:“你不会要过来接我吧?”
听出那声音中一丝丝的期待,顾梓楠嘴角翘了一下:“我倒是想,就怕到那天都亮了。”
等安抚好了任洲,顾梓楠一个长途电话拨出去。
任洲挂了电话,本来高高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顾梓楠什么约定也没有留下,但是任洲就是迅速安心下来,凄寒的风也刹那回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不到半小时,一辆速腾嘎吱停在广场边上。车上下来个嘻哈打扮的男生,头发染得乱糟糟的,四处环视着整个广场,终于在看到任洲时眼睛一亮,匆匆地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你就是任洲吧?”
任洲吓了一跳,怯怯地抬头看着他。
紫发男挠着头一笑:“你叫我然哥就行。小楠让我直接找和个兔子似的男孩儿,还真是······”
任洲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外套,乖顺的黑发衬得肤色越发白皙,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属于草食动物那种惊慌的光。
“走吧,我把你载回宾馆。”自称然哥的男生指了指自己停在广场边上的车:“一会贴罚单了。”
任洲一听他说‘小楠’,就站起来乖乖跟在男生后面上了车。
那男生发动车子,叼上根烟,又忽然意识到后面还坐着高中生,就取出来夹在耳朵上。
“你和小楠啥关系啊?”然哥一边打方向盘,问道。
任洲坐得直直的,半天回道:“朋友。”
“噢,朋友。”然哥一笑,从后视镜看着任洲仍旧有点警惕、绷紧的小脸。只是朋友?他可从来没见顾梓楠为了朋友紧张成这样,他上去打碟的空就给他拨了十几个电话,还发了顿火让他赶紧去接。
他寻思着高中生,怎么也快成年了,自己打个车还不会么?
顾梓楠一句话给他堵死了:“他和咱不一样。”
可不一样,金贵,金贵。
任洲看到然哥一直从后视镜瞥他,忍不住问道:“请问······你和阿楠什么关系?”
然哥一乐,“我俩啊,在港口一块搬过箱子、工地上一块摞过砖、餐厅一块端过盘子的关系。”顾梓楠这人虽然话不多,但相处起来是绝对仗义,有领导力,后来他就愿意跟着他跑活。
任洲每听一句眼睛都瞪大一些,他从来没听顾梓楠提起过去一年的事,忍不住身体前倾,像只见了食儿的小动物。
“是不是很累啊?”任洲眼里满满的心疼。
“能者多劳啊,小楠比我小两岁,但是特能干。”然哥漫不经心地说。
“这不贾哥现在发了,也给我们捞好处吗,”他笑着踩了油门加速,“总算是熬出来了。”
刚说完,他手机就响起了巨大的音乐声。然哥接起,粗声粗气地喂了一声。
贾哥。
任洲垂下眼睫,贾御······
他竟然嫉妒起来,那样艰辛的时光,却是另一个人陪在阿楠身边。
“不好意思啊,落了点东西,我得回店里取一趟,十分钟,前面就是了。”挂了电话,然哥有点抱歉地说了一句。
任洲点了点头,示意没关系,问道:“是阿楠之前工作过的地方吗?”
然哥j-i,ng得很,点了点头说:“你想去看看?”
任洲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等进了叫‘云间’的夜店,任洲才明白这和‘深浅’完全是不一样的地方。‘云间’里的音乐震得地板都仿佛在抖动,所有人都疯狂地摆动着肢体,宣泄白天积攒下来的情绪,灯光迷离又昏暗,简直像走进了地狱一层。
然哥从小弟那拿了东西,回来一看任洲还傻呆呆地站在门口,噗嗤一笑。
他指着吧台说:“之前小楠就在那学调酒,贾哥每天都来当试验品。一开始调的,那是真不能喝啊······”
任洲心里又怅然起来。
再次上了车,他一路上鼓起勇气不停地问然哥问题,终于慢慢拼凑出一个离开一年的顾梓楠。顾梓楠消失的这一年里,在海边运过货,学调酒,考了驾照给贾御开车,第一家夜店开业后和兄弟们聚在一起喝酒到凌晨······
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顾梓楠。
然哥终于一脚刹车:“到了到了。”
任洲道了谢,自己打开车门下去了。
然哥看着他走进宾馆的大门,点上烟给顾梓楠打电话:“你那小朋友给送回去了昂,问了我一路你的事儿,说得我他妈现在口干舌燥——”
“你抽烟了?”顾梓楠口气不爽。
“哎哎哎,我冤枉啊,我这憋着等到你那小心肝下车才点上的!”
顾梓楠顿了一会,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