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一顿:“但他放弃了。”
“我已经把手机递到他的呼吸面罩旁边,他只要一开口说自己要死了就能让你过来看他死亡,为他拔管,因为太逼真了,他没有骗你,他能不怀好意地把自己的死亡的罪责压一部分在你的身上,卫,以你的性格必然一辈子都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但他放弃了。”
迈克呼吸绵长:"但他没有这样做,他甚至为此感到抱歉,他对你说了【sorry】,我从来没有听过他向任何人道歉。“
迈克侧头看卫可颂,黑乎乎的眼睛里有眼泪滑落:“当一个天才放弃施展自己谎言的神通,当他不以为骄傲睥睨世人,卫,那他大概率是喜欢你的,原谅我的自私,顾并不想让你来,但你不来,我太难过了。”
迈克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吸着鼻子说:“褚明洲先生离开了这里,他去国外养病了,你们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太适合他的后续治疗,他需要静养,是顾给他找的疗养所,都是很顶尖一流的条件,你的哥哥卫静临先生现在应该接手了顾在美国的医院,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向他求助。”
迈克在心里默默补充,但卫静临不能回国,一旦回国,证据链已经被放在迈克这里备案,只要卫静临回国迈克就会帮忙举报,卫静临就是和秦钺一样的下场。
这都是顾飞白为卫可颂早就安排好的安全局。
卫可颂怔楞许久,没有开口,迈克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离去。
卫可颂忽然觉得这个他住了二十年的房子空空荡荡,一堆旧物堆砌在他身旁,旧人却早就不见了,生离的生离。
死别的死别。
他没有泪流,连呼吸都无力虚脱,只觉得骨头上被噬咬出无数小口,电视的光从里穿过,千疮百孔地落在钢琴上,相框勉强拼凑,里面的照片碎成千万张不同的脸,和相框外的人交相辉映,仿佛亡灵坐在沙发上缅怀生前往事。
楼外传来狗吠,卫可颂在沙发里觉得身体不断下陷,恍然周围天已经漆黑一团,只有微光从很远的地方匆匆划过,照不亮曾经豪华的首富宅邸,他的管家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担忧地落下目光,看着这个一口酒没喝但看着像是要醉死在沙发里的少爷,眉头蹙紧。
卫可的电话突然响了。
卫可颂猛地从一场噩梦般的昏沉中惊醒,他浑身都是冷噤噤的汗,仿佛像是溺水濒死的人从湖里被捞出,拿着手机,屏幕的光太刺亮,他几次都看不清上面的电话号码,卫可颂靠在沙发柔软的靠垫上,一只手揉着额心,接起之后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便接不起气说后面的话了。
对面四平八稳地“嗯”了一声,似家常闲话般:“还没起吗?你倒是能睡,可颂。”
卫可颂“啪”一下,就像是一根被弹回来的橡皮筋一样在沙发上绷直坐正了,语气也瞬间拔高肃然:“卫方强?!”
卫方强听见卫可颂这么喊他,也不奇怪,倒是气定神闲地道:“都知道了"
卫可颂一时无语,许久闷声道:“你说的是我不是你亲生这件事,还是你和褚明洲的母亲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件事,还是你参与了秦钺的煞星酷刑这件事?”
卫方强倒是一点羞耻都没有,坦荡道:“小混球知道的还挺多,知道你爹为了你把你嫁出去好几次的事情吗?知道怎么不说?怪你爹没告诉你这些就来安排你吗?”
卫可颂没搭话,卫方强笑一声接着道:“我没把你当儿子,卫可颂,你也不是我儿子,我儿子要是你这幅遇见什么事情就软弱退缩的样子早被我送去当兵了,不至于我为他这么劳心费力的。”
卫方强慢悠悠道:“我把你当闺女养的,卫可颂,开门吧闺女,当年和你爹聊聊你这混蛋到底都欠了些什么烂债,要你短命的爹替你收场。”
卫可颂窜得就从沙发上坐起来了,他拉开门,夜色和冷风穿堂贯入,来人长长的黑色风衣被风卷得吹起,卫方强还戴了个很英式的帽子,一副很有款型的墨镜,拿了根文明杖杵着,看见来开门的是卫可颂不由得悠悠一笑,把帽子一摘挂在门口,墨镜单手一收随便挂在风衣口袋外,一只手伸出两指笔直地在愕然的卫可颂肩头敲了敲:“还不错,看着长大了,顽劣气少了点。”
卫可颂愣是被这老头两根手指的力道敲得肩膀一塌,矮了半头。
这位不速之客大马金刀地往刚刚卫可颂坐得塌陷的沙发上一躺,二郎腿一翘起,手顺着就横放在沙发靠背上,一点久未回家的感觉都没有,无比自在地就想着看懵了的管家挥了挥手打招呼:“老李,给我把那瓶我拍下的红酒拿上来,一百五十万那瓶,再拿两个杯子过来,我和可颂聊聊。”
卫方强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他说烟酒茶乃至于奢侈品都不是用牌子和名字来区分的,都是简单粗暴地用钱来标记这些东西的。
卫方强点了一根烟,茶几上没有烟灰缸,卫静临不抽烟也不喜烟味,早就把烟灰缸清理出去了,卫方强就随手在茶几上磕了下,拿着烟的手指了指对面:“站好,哭什么呢,你老子我都知道了,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几个男人,你还愁未来没有吗?”
卫可颂站在他对面y-in仄仄地瞄卫方强,不吱声,卫方强抽一口烟还没吐,斜眼一看卫可颂这样子,乐了:“怎么,你还觉得我还害你是吗?秦家那小子来看是真挺会上眼药的,这狗崽子咬死了他爹,看你眼神一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