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燕靠在他肩膀处,闭着眼点了点头,睫毛轻颤着。
这回倒是乖了些,没那么无赖,沈平格于是轻轻揉着他的肚子,连燕舒服的展开眉眼,跟猫儿一样,没有任何的防备,大概是真的不太疼了,很快又睡过去了。
快两点的时候,沈平格才收回手,替他拾掇好上衣,盖好被子,却忽的看到他搭在床边的胳膊。
手腕内侧三片小叶子实在扎眼,沈平格脚步顿住,垂着眼看他的手腕。
连燕偏瘦,手腕也瘦,血管隐隐透过皮肤显出蓝紫色,其间流淌着血液——血液代表着生命,是一个存在的主体中的生机,而连燕在其上拙劣的模仿他。
沈平格又坐回床边,指腹轻轻摩挲黑色圆珠笔画的叶子。下午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宾馆,连燕没有时间去画这个的,那就是上午比赛的时候画的。
比赛的时候时间不多,他画这个做什么?
答案有很多,可每一种都沉甸甸的,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光再次黯淡下来。
这个灯的熄灭于北京来说并没有什么,路灯昏黄,家家户户或明亮或沉睡,总该有人失眠做城市的一夜哨兵。
沈平格睡得晚,起的早,却没那么困。连燕一直到近八点了才起床,头疼的很,沈平格把早饭带回来的时候,连燕整盘腿坐在床上,怔怔的发呆,头发有些乱,听着脚步声迟钝的抬起头。
塑料袋里装了茶叶蛋和掉渣饼,还有一杯椰奶,香味儿很足,沈平格把袋子递给他的时候,连燕还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里,勉强伸出手去拿,指尖碰到,他还没反应过来,沈平格却是倏地收回了手。
“肚子还难受吗?”
连燕实在难受的打紧,不想多说,只是摇头。
他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有都跟断片一样,像他走在原野上,结果半路断了崖,坠下去也是苍茫茫的白,还生生的疼。
早饭也没吃多少,茶叶蛋没吃完,掉渣饼也觉得腻得慌,都只是吃了一半。
剩下的也实属浪费,连燕系上塑料袋口,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味儿,又晕晕乎乎的去洗澡,沈平格只是同他说了句“不急”——他起得太晚,仔细的洗却也是来不及的,只能随便冲了下,换了身衣服,s-hi漉着头发走出来,跟着沈平格一块收拾行李。
带的东西不多,好收拾,趴熊也被重新塞回了行李箱,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探出的熊耳朵掖回去。连燕抬起眼,忽的看到沈平格的嘴唇,愣了下。
沈平格下唇那儿明显破皮了,他唇色不深,于是那点痕迹如同胭脂般点上去,分外的显眼。
连燕并不记得昨天沈平格嘴唇有伤口,也回想不起来,刚想问他,却忽的听见沈平格说。
“你还记得曾莉吗?”
昨晚一起去酒吧的人不多,他对曾莉的印象不深,但还记着有那么一个人,却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隐约中记得在酒吧的时候,曾莉坐在沈平格旁边,似乎和他说了几句话。
连燕点头。
“她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想认识你,好像……挺喜欢你的,”沈平格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你想给吗?”
连燕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沈平格的意思是什么。这个年纪对于异性之间的认识格外敏感,接触的近了就会起哄,这样的要联系方式意图很明显,他性子内敛,没怎么和女生打过交道,但男女生要保持距离这件事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他会觉得有些臊。但沈平格替曾莉问这番话,他却无由来的有些生气。
这像……他是什么急于出手的垃圾,一刻都不想多留,匆忙朝外推一般。
沈平格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
连燕眼眶发酸,提起行李箱,把鸭舌帽搭在行李箱上,深呼吸了下,这才看向沈平格,眼神始终没躲避,慢慢的摇摇头。
就当他不识好歹,可他真的太喜欢沈平格了,所以不想去认识别人。
说到底,沈平格还是不信他喜欢自己。
连燕头次觉得喜欢是件很累的事情,他打小收到的认同不多,可他遇到了沈逸明,遇到了沈平格,他开始觉得自己是很好的,他甚至开始想,他或许也值得拥有一个光亮的未来。可如今沈平格吝啬的剥夺掉那点认可,要他反复申明自己的喜欢。
他是一簇小小的火焰,可沈平格不相信他是周遭的氧气,不相信连燕没了他不能存活。
那就不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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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天是不看心情的,纵使心情再灰败,天依旧明晃晃、澄澈的亮着,周遭连云都不见,阳光强烈,鸭舌帽投下影儿,光只照到下半张脸,连燕仍是头疼,面色有些苍白,候机的时候他也只是坐在那儿,近乎固执的把自己同其他人割离开来。
他听到他们在那儿告别,声音热闹,好像他们不是刚认识两三天,而是经久未见的老朋友,连燕有时会羡慕他们的张扬,好过他一言不发。
沈平格不知道去哪儿了,连燕也没有问,他们好像又陷入了尴尬的冷战之中。
同热闹分离开是件自由但无聊的事情,连燕转着手机出神,忽的听见了脚步声,大抵是沈平格回来了,他没抬头,也不知道是跟谁作对。
“方便加一下吗?”
卫子平的声音。
连燕猛地抬起眼,和卫子平对上眼,看着了他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有些莫名其妙。
卫子平加他干什么?他们以后又不可能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