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沈平格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
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杨志拿着一杯水果酒跑到沈平格旁边坐下了,小声:“连燕什么时候睡着的?”
“有二十分钟了吧,”沈平格看向他,“怎么了?”
“你确定他真的喜欢抹茶的冰激凌?”杨志有些怀疑,看着茶几上摆着的蛋糕盒,冰激凌都化了,绿色的看起来有点恶心,“他就吃了几口啊。”
沈平格没解释太多,只说:“可能是我记错了。”
“哎,”杨志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你不打算和连燕和好吗?”
“你怎么这么着急?”沈平格有些好笑。
“我就是觉得,连燕这样……有点小可怜,”杨志说,“之前来的时候,虽然也是不说话,但好歹是开心的,你去哪儿他去哪儿,还挺好玩,现在坐在这儿就低着个头玩手,我看着都无聊。”
“嗯,”沈平格侧目看了眼睡着的连燕,又收回目光,也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你过来就是说这个的?”
“也不是,”杨志晃了晃玻璃杯里的冰块儿,发出“噔啷”的动静,“有些话,不方便在那儿说,就来找你了。”
“你说,”沈平格把手里的酒放到茶几上。
“刚刚小云说的时候,我觉得我像个小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杨志离的近了些,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想让她和陈幼分手。”
他坐回原位置:“是不很小心眼和坏?”
沈平格笑着说,“你又不是圣人,有这种情绪也不奇怪。”
“其实啊,好像做‘大多数’对于我们来说容易一点,”杨志靠在靠枕上,仰着头,声音显得虚无缥缈的,“喜欢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感激可以成为喜欢,心动也可以成为喜欢。可是喜欢的太用力又会疼,又放不下。好吧,当‘大多数’和‘小部分’都不太简单,还是谁都不喜欢自在一点。”
谈云仍在那头笑着,和以前无二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连燕……”
“连燕。”
先是沉落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空气中有酒液的味道,音乐也是绮丽的,连燕意外睡得沉,呼吸是梦中存在的唯一色素。
然而沈平格把他叫醒,将他从梦中扯出,回到氧气稀少的现实。
连燕一时没清醒过来,迷糊的,恍然还在梦里。
“该回家了,”沈平格轻声说,“走吧。”
出了酒吧,外面风是有些凉的,八月立秋,秋意这时候却才露点角,连燕身上穿的薄,没穿秋季校服的外套,风一吹,顿时清醒完全了。
沈平格走在他前面,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连燕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沈平格忽然回头看他:“冷不冷?”
连燕下意识的摇头,沈平格停住了脚,垂着眼,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露出胳膊来,连燕无措的看着他,外套就这么递了过来。
“穿着吧。”
连燕接了过来,沈平格没再说别的,继续朝前走了。他穿上了校服外套——外套还带着沈平格的体温,很淡的肥皂香味,温热的拥抱住他一般,连燕抿了抿嘴唇,却连声谢谢都没勇气说。
一路上都是用沉默来填充的,偶尔路上有小石子还能踢踢做个陪衬,到了别墅,连燕才脱下外套,递给了沈平格,转身刚要走,沈平格却忽然叫他。
“连燕。”
连燕回过头看他。
沈平格看着他,半晌才说:“没什么。”
他和沈平格就一直保持着一种不冷不淡的关系,礼貌而疏离,连燕只能晚上抱着趴熊来,快到十月份的时候下了几次雨,打了雷,雷声不大,连燕没有去找沈平格,沈平格却也问他了。
-需要我陪着你吗?
连燕回答的生硬:没事儿,不用。
他要学着离开沈平格,就算不情愿,就算难,一点点的,也能学会摆脱依赖。
他有时候觉得沈平格是想关心他的,是想和他说话的,可错乱的关系成了斑驳的荆棘,他衣衫单薄,荆棘容易刺破皮r_ou_,于是隔着荆棘,望得见目光,却听不见呼唤。
从九月开学到十月中旬,沈平格对连燕说的话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句,连燕在十月初就开始担心作文大赛——他和沈平格避免不了一起,连燕只盼着初中组和高中组分开,少点尴尬也是好的。
十月中旬很快到了,太阳光北移,白昼缩短,一切都显得萎靡,叶子黄绿混杂,阳光是杏黄色的,然而一到晚上,月光仍是那般——四季的月光都是一个样。
那是飞去北京的前一个晚上,连燕仍是紧张,盯着窗外银白色的月出神,昏昏沉沉的,直到凌晨才睡着。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行李箱里装的东西不多,衣服与洗漱用品,还有一本诗集。
飞机在清晨的时候起飞,太阳光滚烫的流淌在地平线上,成了熔浆,直直烧灼到虚幻的月亮上了,连燕第一次坐飞机,在靠窗的位置上,好奇的打量下面。
可他的好奇也没过分展露,沈平格就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个黑色的眼罩。
“要是困了可以睡会儿,”沈平格说,“到了我叫你。”
从这儿飞到北京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是由沉默、呼吸、困意与窗外的云填充的,连燕看着大片的云层层叠叠,忽的就有种冲动——他想跳到云层里,就算下面是虚空。
沈平格上了飞机没多久就戴了眼罩,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