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先走出卫生间,刚一现身,便被眼尖的陈霖霖抓个正着:“哎寻大夫,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我下手术早。”寻聿明神色如常,装得没事人一般,慢悠悠下楼。
“庄老师呢?”
“不知道,好像还没回来吧。”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地,庄奕突然推开洗手间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
“看什么?”庄奕从容自若,目光扫过楼下满眼八卦的众人,沉声问:“还不去吃饭?”
寻聿明耳朵烧得通红,匆忙跑进厨房,硬着头皮吃完饭,一秒也不耽搁,立刻回病房楼。
“寻大夫。”方不渝及时叫住他:“我想跟你说点事。”
“你说。”寻聿明站在院子里的一丛竹子下,微笑问:“还是薛珈言的事吗?”
“是。”方不渝点点头,眉宇间满载忧愁,眼睛却像要喷出火来,周身透着浓烈的恨意。“能做的我都做了,他爸就是不愿意,昨天还打了我一耳光。”
从小到大,他父母都没戳过他一指头,薛珈言也对他呵护有加,昨天是头一遭挨打,偏偏还打脸。
“我也没办法。”不是寻聿明不想帮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不是让你帮我想办法。”方不渝摆摆手,说:“我是请你帮我联系个律师,我想和他爸妈打官司。就上次那个胖胖高高的律师,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以。”寻聿明进屋叫出庄奕,和他一解释,要到王昆仑的手机号码给方不渝,又道:“我们正好下周和他吃饭,你要不一起去?”
庄奕已经和王昆仑约好,下周四晚上和他见面商谈基因筛查的案子,顺便给寻聿明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方不渝左右没事,一口答应下来,转身去了病房楼。
寻聿明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不过一个月,已从落寞颓唐变得坚毅挺拔,几乎看不出从前的影子。人都会长大,要么主动,要么被动,即便自己不想,生活也会逼着你前行。
“走远了。”庄奕拍拍他肩膀,温声道:“回去吧。”
寻聿明回过头看着他,静默许久,忽然说:“谢谢你。”
“嗯?”庄奕微微侧头,“谢什么?”
寻聿明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何必跟他说谢,他们之间无需言谢。
但他依旧感激庄奕,感激他当初给陌生的自己一份难能可贵的善意,感激他将孤僻的自己带出生活了十五年的y-in影,感激他即使担心也毅然放手让自己学会奔跑,更感激他始终保持着生命的丰盈,并将这份丰盈以爱的方式持之以恒浇灌给自己。
庄奕心中一动,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又似乎懂了,“小傻瓜。”
“我就是傻瓜。”寻聿明笑了笑。
这世界上能让他觉得自己傻的,大抵也只有庄奕,可他傻得心甘情愿,傻得甘之如饴。
庄奕去屋里拿瓶奶茶给他,将他护送回病房楼。寻聿明下午一直泡在实验室里,岑寂的报告交给庄奕助理,一夜之间资金已然到账。
他们正紧锣密鼓地研发新支架,安格斯教授大约后天晚上就到,寻聿明想赶在他来之前把支架做出来,好请他给点意见。
晚上回到家,他饭也不吃,直奔一楼客房,将之前方不渝和杨璐用过的被单拆下来翻洗,烘干之后换上新的,又把屋里上上下下打扫一遍,洗漱用品都摆进卫生间,单等着老师来住。
安格斯教授来的那晚刚好降温,夜里落了几点冬雨,空气寒浸浸的。
寻聿明和庄奕吃过晚饭,开车去接机。老教授花白头发,满脸纹路,身材却很高大,极好辨认。他穿着连帽衫、牛仔裤,脚下蹬一双黑跑鞋,背一只双肩旅行包,走起路来步伐矫健,虎虎生风,完全不像七十多快八十的人。
寻聿明远远看见他,举手朝他打招呼,笑容明媚灿烂:“老师,这里!”
安格斯也已看见他,推着大行李箱过来,笑说:“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寻聿明抱抱他,指指庄奕给他介绍,“这是我朋友,庄奕,我跟您说过的。”
视线落在庄奕身上,安格斯眼睛一亮,用英语道:“哇哦,难怪寻对你念念不忘!”
“是么。”庄奕看看寻聿明,与安格斯握握手:“他都说我什么?”
“那你得问他自己。”安格斯冲寻聿明眨眨眼,指着自己身后棕发碧眼的男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助理威尔,前段时间多亏了寻,才醒过来。”
这便是一米八五本人了。
庄奕眯着眼打量他,见他笑得傻气十足,心里的警惕放松两分,也与他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风度翩翩,派头十足。
四人取了车,先送威尔去酒店入住,再转道回家。寻聿明一见安格斯立刻打开话匣子,路上化身布谷鸟,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从基因编辑与干细胞研究讨论到医学未来的发展方向,洋洋洒洒一篇弘论。
安格斯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一直静静听他讲话,每当他说完都会附和或者评价一两句,且不说则已,一说必是有的放矢,三言两语总是引得寻聿明双眸熠熠。
直到临睡前,寻聿明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神采,不情不愿地爬上床,舍不得今天就此过去。庄奕直接下命令,给他盖上小熊被子,哄他快快睡觉。
寻聿明躺在床上,嘴巴也不闲着,喋喋不休说着明天要带老师参观什么。庄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