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奕抬眼道:“这么厉害?”
丛烨笑笑,叹了口气:“厉害是厉害,可惜命不好。他性格太孤僻,独来独往,年轻时候被小人诬陷,那时候又没有监控,也没朋友帮他说话,最后百口莫辩,去挖了十来年的废井。后来倒是找到证据给他昭雪了,学校还让他继续任教。但十几年的无用功做下来,看不着一点希望,整个人的j-i,ng神已经崩溃了。而且他走这么长时间,他老婆等不了,也带着女儿和他离了。”
“等他再回来都一把年纪了,这么多年不上课,工龄不够也没法评教授,只能慢慢攒课时。学生们看他那个样子,都不大喜欢他。校里体谅他遭遇可怜,只能尽量照顾他,做学生的思想工作,顺便多给他安排几节课,好容易才让他在退休前评上了副教授。”
庄奕闻言,一时默默,想起寻聿明的言行举止,再想想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外公纵然再疼他,也无法弥补他缺失的家庭关爱,一个沉默寡言受过伤的老人,带着一个性格内向孤僻的小孩,要他如何活泼得起来。
“那他现在呢?”现在可还活着?
“那就不知道了。”丛烨喝口水,道:“他退休以后人事关系转到社会上,学校只有他以前的档案,倒没听说他去世的消息。他一直住着学校分的房子,你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庄奕道过谢,重新回到家属区,敲了敲寻聿明的门。
他想亲口问问他,外公是否还在人世,如果已经去世,又是哪一年出的事。想到这里他便心跳加速,总觉得此事关系重大,隐隐约约和过去种种联系到了一起。
半晌,室内毫无动静,寻聿明居然不在家。他还病着,又刚吃过药,会去哪儿?能去哪儿?
庄奕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没人接,碰巧楼上阿姨拎着一网兜土豆回来,见他守在门口,好心道:“他家没人,我刚才看见他家明明出去了。”
“您认识他?”庄奕仿佛在沉沉黑夜中看见一盏明灯,忙问:“那您知道江海平教授现在去哪儿了吗?”
阿姨眉头一皱,叉着腰说:“哟,那不知道了,老江头都搬走六七年了啊。”
“这样啊,谢谢您。”
庄奕大失所望,六七年前寻聿明还在读博,他们家经济拮据,守着不要钱的房子不住,又能搬哪儿去。他回驾驶室里默坐片刻,又给寻聿明打了一通电话。
寻聿明掏出手机看看,见是他,按了关机键。
外公瞥见,抓着他手腕,缓缓问道:“怎么……挂别人电话?”
寻聿明蹲下身,反手握住外公胳膊,靠在他身上,“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我做错了,外公。”
他错不在瞒着庄奕,而是不该回来,回来也不该遇见他,遇见他也不该任由他接近自己,即便要与他来往,也万万不该让两人的关系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
一步行差踏错,事情便不受控制了。
寻聿明无比憎恨自己,面对庄奕,他竟是个毫无自制力可言的人。
外公低下头,布满褐斑的手摸了摸他脑袋,“外公拖累你。”
“外公!”寻聿明急了,单膝跪在草地上,正色道:“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当初他父母只图片刻之欢愉,有了他却不要他,是外公把早产多病的他带回家,从一尺两寸长的小不点,一直养成现在一米八的寻大夫,他为外公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何谈拖累。
“你不把外公当拖累,人家也未必把你当拖累。”外公板着脸,语气却温和似笑,“你只知道说外公,自己怎么就不敢告诉人家?”
“我……”寻聿明没想到,他居然会被外公堵得哑口无言,“那不一样的,外公。”
那不一样,庄奕的人生里可以有无数段感情,未来那么长,他还有无限可能,不缺他寻聿明一个。但外公不同,寻聿明只有外公,外公也只有小明,他怎么能把这么重的一个包袱交给庄奕,那又是何其自私。
“怎么不一样。”外公道,“小庄他……不嫌弃你。”
谁没有父母家人呢,谁活在世界上没有几个负担呢,难道彼此深爱的两个人,连为对方分担一点困难都不愿意?何况,这点小事对漫长人生而言,又算什么了不得的困难。
“外公。”寻聿明吞咽了一下,抬手擦掉眼角的一点s-hi润,忍不住说:“我可能……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
一样的性格,一样的病症,一样的遭遇,命运往往是个轮回。
寻聿明当然知道庄奕不会嫌弃他,相反的,假如庄奕明白真相,只是出于责任都不会放弃他。但这正是寻聿明最怕,也最不敢面对的。
他不能把庄奕拖进来。
如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仅仅是外公,他绝不会胆怯,可偏偏是他无能为力的疾病。他是最优秀的大夫,手下救人无数,却唯独治愈不了自己最爱的人。既然知道这种钝刀割r_ou_的滋味有多难受,他又怎舍得让庄奕也经受一次。
这世界上有许多难事,人长大后烦恼似山洪倾泻而来,寻聿明经历得多了,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面对,只有庄奕不行。庄奕是他心底最软的一块角落,是他干涸生命里仅有的一眼泉,是他翻来覆去无数个难眠之夜的慰藉。寻聿明爱护他,就如当初他爱护自己。
外公一愣,颤抖的手捧起他的脸,激动之下话便说不完整:“你……怎么你……真的?”
寻聿明看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