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哈约没有说谎,他是真的看不得泽兰难受,还怕他被关久会闷,夜晚竟说要带他出门,只是不准泽兰乱跑,否则以后再不带他出去玩。泽兰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话?当他也是个小孩么?
若真如此,也没见过这般防人的。完哈约以黑布绑住泽兰双目,自后牵起缰绳。泽兰目不能视,笃笃马蹄声,以及完哈约在他发间闻嗅时的呼吸声,全都格外清晰。
阿风还说这香是他所有物,连泽兰本人都闻不到,若知道如今这被他人闻了个够……泽兰没再想下去,转而盘算该如何逃离。其实方法从来都有,只是他不愿玩弄他人情意,如今走投无路,只能怪这一切是完哈约咎由自取。既打定主意,完哈约问他在想什么,他便随口说道:“在想你。”果然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泽兰撩人功力了得,要暧昧,要看似无意实则有心,还要时刻注意不能让人设崩塌,所以冷声补了句:“想你要带我去哪里,总不会是金都。”
完哈约问:“想家了?”
“你明知我不是伽泽祈兰。”
他把脑袋搁到泽兰肩膀上,软声道:“你若是他也不错,一刀将你杀了,省得我日思夜想,怎么把萧敛风从你心里挖出来,把我换进去。”
泽兰暗骂他变态,面上不动声色,“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要什么原因?”
嘿你个小王八!
泽兰扭头,却是故意贴得极近,唇瓣自他脸颊擦过,“这不是我说过的话吗?你还记得?”
完哈约心中一动,乖乖作答:“泽君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
“请听题,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却沉下声去,不情不愿地吐出三字:“‘萧敛风’。”
……这就撩得很失败了。
但泽兰是谁,三言两语化险为夷,“这不作数,不要提他,除此之外的第一句话呢?”
这一句“不要提他”显然使完哈约受用无比,语气又有了笑意:“‘我这多灾多难的左脚啊’。”
他果真记得一清二楚。
泽兰突然不想再撩拨下去,分明没有结果,就不该给人丁点念想,太残忍。完哈约却像学霸刷题上了瘾,缠着要他继续问。泽兰听他蜜似情话句句不停,不禁道:“虽然你是个心理变态,但表象的确又可爱又帅,不愁没人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这故事是1v1,不是3p。”
“什么意思?”
马蹄停下,已到终点,完哈约扶他下马,抬手解他黑带。明月皎皎,湖光粼粼,繁盛草木间,有星星点点的荧光飞舞。
原是要带他来看湖边萤火虫。可他眼中没有良辰美景,只有白衣公子身背无纹长剑,朝他展臂微笑,于是冰寒霜雪悉数融化,“兰兰……”
“意思是,我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完哈约……”泽兰顿了顿,再出声时已带了哭腔,“算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想见萧敛风,我好想他。”
完哈约自后将他抱住,“泽君,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泽兰想推开他的手臂,只换回更决绝的桎梏。
“我喜欢你爱人的模样,我要当被你爱的那个人。泽君,爱我。泽君,爱我好不好?”
他越抱越紧,泽兰几乎喘不过气,哑着声音反问:“你别爱我好不好?”
忽听当啷一声,有金石摔落。完哈约竟松开怀抱,泽兰便弯身去看他将何物扔在地上,才低下头来,本悬在眼眶的泪水就怔怔落下。
柚木剑鞘,素纹护环。这一柄清绝长剑,似极它主人。
六川。
第六十九章
“萧敛风已经死了。”
泽兰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实则不仅是听,夜色昏暗,虽有萤火幽光,他仍视物不清。只剩嗅觉,闻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
“这是他的剑。”
泽兰立刻回道:“骗人。”
完哈约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泽兰一声凄切呜咽。不是没听过他哭,可这次格外情真意切,这声低泣是他当真藏掖不住,才会外泄给自己听去。如是,往常将他心弦撩乱的哭容,竟全是假的。
皇子气场太过强势,只有哭时才像个凡人,张扬外露的美一时脆弱非常,叫完哈约只想把他打碎,和血吞进肚里。而他此刻偏偏弯身下去,腰间脊骨拱起,往下节节没入秘境。
泽兰浑然不觉,颤抖指尖覆上剑柄,仿佛牵住萧敛风宽厚有力的手掌,隔着物是人非,感觉到他掌心因习武而磨出的一层薄茧。
完哈约已控制不住想要贴身上前,忽见锋芒划破沉夜。
泽兰抽出六川,回身朝他劈来。
他立时以臂敲击泽兰腕管,移步到他身后,扣住他的手腕,在他方先伤处用力一掐。他动作极快,泽兰未及判断,已然失声痛叫,无法控制五指,六川哐当再次掉落。
完哈约断然不会伤及泽兰,可究竟是他举剑在先。他轻叹一气,将泽兰手腕带回,渡进内力揉他痛处。泽兰不领好意,一把将他推开,“萧敛风不会死!这天下人死绝了他也不会死!”
完哈约拾起地上六川,要他看清楚这的确是萧敛风的剑,“一个剑客被人拿去了剑,他还有命在吗?”
“是你偷来的!”
完哈约却问:“泽君喜欢英雄?”
“你别跑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