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暑假的第二件任务是哄管老师高兴。
管老师的幸福特别简单,你做题他就高兴,不做就不高兴,所以陈荏还在琢磨怎么平衡他和郑老板,暂时无解。
第三件事是林雁行。
林雁行早上本来有话要对他说,吞吞吐吐没说,直到下午也不见人影,不知打什么主意,陈荏守在宿舍也是为了等他。
林雁行始终不来,宿舍已经人去楼空,陈荏便将自己不多的家当搬到高年级那半边楼去,然后铺床叠被挂蚊帐,顺便将整个宿舍的地都拖了,让s-hi润的地面消减一下暑气。
窗外阳光还炽烈,他的舍友们都在教室自习。
高二也是今天放假,只是再提前十天开学,能够舍得把这珍贵假期放弃的都是狼人,都不要命的。
五点过后林雁行到了,因为在老宿舍找不着陈荏,只得支起自行车在楼下喊。
陈荏连忙下去,问:“怎么不打电话?”
“出来太急忘了。”林雁行说,“我有话对你说。”
“说。”
林雁行拍拍口袋里的钱包:“吃饭吗?我请客。”
那岂有不吃之理?可林雁行的车没后座,带人只能坐前杠,陈荏不愿意,觉得看着跟二百五似的。
林雁行便把他拦腰一抱往前杠上一放,说:“走呗,少他妈磨蹭。”
陈荏于是认命地趴在车龙头上,心想反正我现在十六,不是二十六、三十六,丢得起这人。
林雁行胸口贴着他的背,手臂将他夹在里面,忽然问:“你是不是长高了?”
陈荏仰脸,有点儿小骄傲:“看出来了?我一米七一了,一年长了将近十公分,往后还能再往上蹿。”
林雁行点头:“不错啊,说明你后劲挺足。”
陈荏笑了一下:后劲足是因为前面亏欠得太多,倘若他十五岁之前能够营养好些,也不至于被人当做小耗子。
他想起张老太提过的军校体能测试那档子事,便把眼神定在林雁行脸上,心想这小子一身腱子r_ou_倒是能去闯闯,可惜不行,宝宝要当明星呢,要被粉丝守护呢。
林雁行不自在地问:“……干嘛看我?”
陈荏转过脸去,快活地说:“下坡!”
骑自行车最喜欢下坡,林雁行立即猛踩了几脚,喊:“加速度!”
陈荏把手举起来了,七月的风迎面扑来,带着晴日艳阳的热烈,带着繁荫绿树的清凉,带着枝头的蝉鸣,池中的蛙叫,以及最美好年华中所有的聊赖。
“爽!”他大笑。
他一年没好好理发,头发挺长了,发丝几乎飞扬进林雁行的眼睛里。
林雁行闻着对方头发和脖子后面清爽的花露水味,慢慢地将唇贴近。
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近一些,就像守着水里的月亮,如果毛躁地伸手去捧,岂不是碰碎了?
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能让他如此患得患失的人,偏偏正毫无知觉地坐在他自行车前杠上。
长长的下坡后面是长长的上坡,陈荏跳下来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林雁行欲言又止,直到到了一家日料店,在小隔间坐下,才说:“我妈……”
他很少主动提他妈,陈荏只知道他妈妈在国外演出,很长时间都没回来,但经常和儿子网上聊天,母子感情不错。
林雁行垂头说:“我妈和我爸感情不好,或者说从来没好过,他俩是家族联姻,长辈给硬凑成两口子的,在结婚之前原本都有爱人。”
陈荏慢慢咀嚼,听着。
“我妈不是在国外演出,她其实没多少演出机会,不回来是因为她和我爸长期分居,已经快十年了。”
“嗯。”
林雁行抬起眼:“我妈要带我出国。”
陈荏放下了筷子:“……出国?”
林雁行望着他:“我得出国。”
陈荏嘴里的一块蜜渍果片陡然变得又酸又苦,那味道甚至如芥末一般往上冲,他频繁地眨眼,仍不能把那刺激感压下去。
他明白了,难怪林雁行一点儿要艺考的迹象都没有,什么中戏北影上戏军艺他都替对方多虑了,林雁行根本不在国内高考,他是出口转内销,国外培养后到国内当偶像。
他不是林雁行步入演艺行业的契机,远在大洋彼岸的林妈妈才是。
林雁行要转学国外了。
他清晰地看到林雁行生命的流向,像一条发光的小溪陡然偏离,与自己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他张了张嘴,许久才说:“……也好。手续办了吗?”
“徐哥给办好了。”林雁行说。
陈荏点头,小徐总那样j-i,ng干,当然手到擒来,倒是林雁行更厉害,这么大事儿——而且像是计划了许久——居然不透露一点口风。
他还想多陪林雁行一程的……可惜风吹云散,歧路分襟,往后没机会了。
林雁行说:“那边通讯不方便,挺长时间内我没法给你发短信了。”
陈荏咬着筷子头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