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办公室来。”张老太刻意将声音放平缓,显出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磊磊先出声:“张老师,陈荏不是那种人!”
张老太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你看见了?”
“我看见了。”林雁行说,“不全是陈荏的错。”
“你俩穿一条裤子的,你看见了又有什么用?”张老太冷声说,“还有两分钟打预备铃,林雁行和张磊磊回去上晚自习。另外张磊磊你去通知一下语文课代表,说今天晚上不分析语文试卷了,大家自习,班长负责纪律。”
“呃,好。”张磊磊说。
“陈荏过来。”张老太命令。
“来了。”陈荏沉着地说。
他前脚走,林雁行后脚跟上,张磊磊低喊:“老师喊陈荏,帅逼你去干嘛呀?”
林雁行充耳不闻,紧随着上了二楼,站在张老太办公室门口。
十一中班主任的办公环境向来不错,两人一间。张老太是返聘老教师,德高望重,又临危受命(代替原高一1班被处分的班主任老刘),客观上讲对十一中有恩,因此给她的条件更好,一人一间办公室,面积虽小但位置清静。
当然此时不清净了,郑亦勤的妈正大哭大闹着呢。
很多学霸都拥有学霸家长,但郑亦勤不是,他妈是校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而是某某小学一名霸道的行政人员,也算老师吧。
所以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小学老师可爱得就像大玩具,孩子每次看到都欢天喜地往上扑;有的老师却没有一点点童心,比冰山还冷,比铸铁还硬。
按理说郑妈素质不算低,不该在张老太的办公室闹,尤其对方还是儿子的班主任,但郑亦勤所有的毛病在他妈身上都能找得到原型,所以他妈是什么样的人也很清楚了。
偏激,自以为是,无来由的傲慢,目空一切,吃不得亏,以及对家人过度控制。
郑亦勤他爸则像一根木桩似的瑟缩在妻子的y-in影下,一句话也c-h-a不上。
张老太示意陈荏和林雁行进来,然后亲自合上门,关上窗,以免吵闹声传出去。
“就是他打我儿子?”郑妈指着陈荏盛气凌人地问。
没人回答,张老太捏着隐隐作痛的眉间站在办公桌前。
“是他,还是他?”郑妈又指林雁行。
林雁行瞪了她一眼。
“你什么态度?”郑妈质问,“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长辈吗?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林雁行眯起眼:“我娘老子怎么教要你……”
“林雁行,”张老太低声喝止,“我让你说话了吗?”
林雁行对张老太还是很尊敬的,硬生生把下半句话咽了,板起俊脸转向窗户。
“是我。”陈荏说。
“原来是你,谁给你的权力殴打同学?”郑妈又质问张老太,“张老师,是你给的吗?”
张老太按着眉间说:“他没有殴打郑亦……”
郑妈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喧宾夺主地喝道:“郑亦勤,你给我当着张老师的面对质,你同学打你了没有?”
郑亦勤说:“打……没打……没打。”
“到底打了还是没打?”郑妈拔高声音。
郑亦勤看了陈荏一眼,眼神闪烁,终于仗着有母亲撑腰,说:“打了。”
“张老师你听到没有?”郑妈声色俱厉,“我们郑亦勤被人霸凌了,罪证确凿!”
“什么证据?人证还是物证?你瞧见了?”张老师把手放下,“郑亦勤,你怎么现在说的和刚才对我说的不一样啊?陈荏什么时候打你了?”
“他……他掐我脖子!”郑亦勤喊。
“掐脖子?那还得了!”郑妈的手指尖对快戳到陈荏眼睛了,“你不仅仅是霸凌我们郑亦勤,你要杀人啊!”
陈荏皱眉:“我杀人?”
“他只掐了两下好吗?”林雁行满脸愠怒,“他手上没多大力气,加上睡得糊里糊涂的,能杀个屁啊?”
“林雁行,想呆着就别说话!”张老太斥责。
郑妈厉声说:“这位同学,你说杀个屁,你的意思是我们撒谎喽?”
她又把火力转向张老太:“张老师,你是老教师了,你来评评理,在班级里发生了这样严重的霸凌事件,施暴者非但毫无悔改之心,还反过来指责受害者,你觉得合理吗?正常吗?”
张老太冷声说:“先搞清楚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霸凌。”
她示意:“陈荏,你来说说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荏说:“今天下午没课,我在寝室午睡,睡到一半郑亦勤进来……”
郑妈打断:“就因为他吵醒了你,所以你报复他对不对?”
陈荏说:“他不但吵醒了我,他……”
“就因为被吵醒了午睡,你就诉诸暴力。”郑妈再度疾言厉色,“张老师,你们班上这位陈荏同学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
陈荏闭上嘴,也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因为顾及张老太的面子,他不和对方顶嘴,前三十年的涵养都用在这一刻了。
他能忍,林雁行不能忍:“你他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