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大人居高临下惯了,不记得便是不记得,也没有装的必要,芸姬一看就知道他是压根儿不认识自己,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她本就生得妩媚,此刻低落地垂下眸子,就好像眉间的花纹都黯淡了不少,此情此景,随便换个男人恐怕就要直接将美人拥入怀中低声安慰了。
合欢宗的人和魅族有些相似,却也不尽相同,合欢宗女子身上大多会有一种让男子趋之若鹜的气质,什么“冰清玉洁”“妩媚妖娆”千姿百态,这些东西都是融入骨髓的,一举一动之间就会散发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魅魔需要主动施展才能见效的惑术更高明。
奈何林陶是个睁眼瞎,美人在前也没有一丁点触动,若不是顾念着“合欢宗”这三个字,他大约当场就能把人杀了,于是按着不耐平平板板地问:“你想要什么?”
他又不傻,真想感谢他何必等到这时候?
明摆着是有事相求又怕上门太快会让他反感啊。
虽然林陶平日是猖狂了些,但这不代表他不懂基本的人情往来。
既然身为魔君的他都已经开门见山了,芸姬便也不好再遮遮掩掩,她向林陶跪下,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还请大人能饶我儿一条性命。”
这倒是让林陶挑了一下眉,虽然梵薄年是挺不招人待见,但他可还没找过梵薄年的麻烦,不知这位“爱子心切”的母亲何出此言。
芸姬道:“我知魔君不吝辛苦将我救出乃是天大的恩德,亦明白大人对合欢宗已是仁至义尽,不敢对大人有诸多要求,只是我儿年纪尚小,在这魔域之中难以生存,若是日后他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能看在合欢宗的份上不与他计较,饶他一命,若是……他仍不知悔改,大人亦可不必手下留情。”
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且进退有度,倒是让林陶对她高看了一眼。
只是她左一句“日后”右一句“若是”,摆明了是要把梵薄年变成林陶的长期累赘,完全不是可以“毕其功于一役”类型的有求于人。
林陶向来怕麻烦,并未一口答应下来,只是问:“你要做什么?”
“听闻入血池之人无一不是魂飞魄散,我想去看看。”
自从血池连着魔域一同被封印在天镜天之下,那里就成了魔族刑讯逼供的绝佳场所,百年来戾气远胜从前,隔着老远就能听见y-in风呼号,修为低等的魔族尚未接近就能被吹得尸骨无存,成了魔域中当之无愧的禁忌之地。
没人会吃饱了撑的想去血池看看,但是很莫名的,林陶就是听明白了芸姬的意思。
她深陷魔域,被当做物品任人贩卖品尝,百余年的耻辱污秽不是逃离那个地方就能轻易洗刷的,即便是心志坚定之人在长达百余年的折磨之下也要疯魔,这位合欢宗遗脉,即便是靠着合欢宗的手段活了下来,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一双眼睛却是死的。
林陶太了解这样的眼神了,她认为只有血池能洗去她满身的肮脏——刮骨剔r_ou_都不行,须得要灵魂都不存于世,方能洗净。
既然是她所求,林陶也没心思和她争论,或者说即便是林陶吃饱了撑的不让她去,难道她自己就不会去了吗?
芸姬今日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托孤”罢了。
“你可想好了?”
林陶的声音古井无波,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而芸姬抬起头来,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林陶,然后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答案不言而喻。
林陶没再多说,随意一挥手便涌起一团黑雾将他和芸姬都包裹了进去,等黑雾散去时他们就已经到了血池之中。
他们所站之处是血池中一块巨大的岩石,因为常年受血池中y-in风的侵蚀而变得光滑坚硬,这地方入目便是一片赤红,充斥在开裂的地面之下分不清是鲜血还是岩浆,上面烧着一层赤红的火光,浓郁的血腥味儿却令人作呕,呼啸的y-in风里像是夹杂着无数的尖叫刺得人耳膜都发疼。
然而在林陶周身,一切都很平静,无论是风还是血色都被削弱了无数倍似的,芸姬先是有些愣愣地看着这个地方,然后对林陶拜谢:“多谢大人成全。”
说罢直接走出了林陶的庇佑范围,刚刚跨出去一步,恐怖的风刃便呼啸而过,芸姬身上瞬间出现数十道血痕,本就单薄的衣衫基本上就只剩下几块破布,然而芸姬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开裂的地缝走过去。
随着她一步步靠近,血池上y-in风愈发猖獗,芸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几乎快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而林陶也同样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无论是面对被割破了衣服而半|裸的美人还是看见那美人瞬间成了血r_ou_模糊的一团,他只是像一个合格的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芸姬跳入了汩汩冒着泡的血池之中,瞬间尸骨无存。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记忆并不怎么美好,但却没什么特殊了,并不能激起林陶的什么特殊情绪波动,在捕捉不到芸姬的魂魄,确认她的确已经魂飞魄散后,林陶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因此并未注意到血池之中一闪而过的一道光,倒是回程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梵薄年。
那小子正惨白着脸拼了命地往血池方向冲,石乐乐满脸想拦住他但是又手足无措地跟在他身边,这场景不知是哪里逗乐了林陶,他竟难得地有耐心停了下来。
梵薄年毕竟只有炼气修为,别说走进血池了,怕是刚